安筱筱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走到樓下時看見凌墨寒正坐在沙發那裡，把報紙翻得嘩啦作響，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太好，甚至可以說是很煩躁。
秦姝不理他，他能不煩躁么。
凌墨寒沉着臉，把中午那頓飯翻來覆去地想了好幾遍，越想越是醋意翻湧。
秦小姝分明就是在維護季辰！
喝兩杯酒而已，那小子還能喝出什麼事！
嘩啦！
凌墨寒把報紙一扔，霍然起身往樓上走，在樓梯口差點被安筱筱冒冒失失地撞過來。好在他身手靈敏，側身閃避的同時隨手拽了她一把，防止她摔下樓梯去。
“謝謝墨寒哥哥。”安筱筱感激地說，心裡卻有一絲失望，因為她以為自己能裝作不小心撞在凌墨寒懷裡的，結果只是被他拽了一下而已。
凌墨寒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大步朝卧室走去，推開門時看見秦姝剛從浴室出來，長發濕漉漉的，臉頰帶着些許浴後熱氣醺染的粉紅色。
他上樓前積攢在心口的醋意消散了不少，眼底含着幾分連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柔意。
秦姝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拿着吹風機慢吞吞地弄着頭髮。
凌墨寒走過去，從她手裡接過吹風機。
秦姝也沒拒絕，神色淡淡的。
一時間，房間里只有吹風機“呼呼呼”的聲音。
吹完頭髮後，秦姝徑自去小書房取了一本書來看。
凌墨寒又跟過去，雙臂從後面擁住她的身子，在鬢邊廝磨道：“你跟我說說話。”
秦姝翻着書，終於開口道：“說什麼？”
“什麼都好，你說什麼我都愛聽。”
秦姝把書丟在書架上，轉身看着他：“那就說說中午你給季辰灌酒的事情吧。”
凌墨寒的臉色再度沉下來，忍着火氣道：“我沒給他灌酒！”
秦姝點點頭，重新拿起那本書，一副不想再理人的樣子。
凌墨寒的額頭暴起兩根青筋，忍了又忍，說：“是他不自量力，非要跟我拼酒……”
“夠了！”秦姝猛地把書拍在書架上，胸口被氣得一起一伏，“你明知道季辰酒量不好，你還一口一個給他敬酒，這不是逼他喝酒是什麼？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再用這種幼稚的手段？”
“幼稚”兩個字直接把凌墨寒刺激得眼睛赤紅，忍耐許久的脾氣也終於爆發了：“秦小姝！你就是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的？我才是你的男人！”
“所以我該用什麼態度？溫柔的？貼心的？可我好聲好氣勸你，你聽得進去嗎？”秦姝也壓不住火氣，“我和季辰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他只是來看看爺爺，你為什麼還這樣針對他！”
凌墨寒冷笑一聲：“你們真的沒有關係了？”
“你什麼意思？”
“如果你和他沒有關係，你何必這麼緊張他？他算什麼東西！”
“你！”秦姝氣得發抖，簡直要被他的強詞奪理氣暈過去，“凌墨寒，是我對不起季辰，我已經夠內疚了！難道你還要我冷眼看着他被你灌到吐血也不管嗎？我做不到！”
“做不到？”凌墨寒咬牙切齒地擠出這三個字，“秦小姝，你做不到，說明你心裡還有他！難怪你們倆私底下聊得這麼高興！電話沒少打吧？短信也沒少發吧？你和他眉來眼去的時候，對我內疚么！”
他說得痛快，口不擇言，一句接一句，語氣充滿了諷刺，好像要把積攢在心裡的所有怨氣和醋意都發泄出來。
可這些話卻像刀子一樣插在秦姝的心口！
秦姝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凌墨寒說：“你正在氣頭上，我知道這些話不是你真正想說的，我就當沒聽過。我們明天再談吧。”
說著她就要從凌墨寒身邊走過去，卻被他一把攥住手。
“今晚談！”凌墨寒的語氣不容拒絕，霸道而蠻橫，一雙黑眸死死地盯着秦姝，“我再問你一遍，你和季辰私底下究竟有沒有聯繫？”
“沒有。”秦姝平靜地回答。
“好！好！”凌墨寒連連冷笑，眼裡的怒氣不消反增，甚至還有一絲遭遇背叛的傷心，“四天前，你說有個高中的女同學邀請你參加同學聚會，可那個人是季辰！”
秦姝臉色一變：“你怎麼知道的？”
凌墨寒沒問答這個問題，眼神沉得嚇人，一字一句地逼問她：“為什麼季辰會突然來看望老爺子？”
“我不知道。”
“你知道！是你把他叫過來的！你趁我不在，利用看望老爺子的借口，把他叫到這邊來！”
一瞬間，秦姝的臉色白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凌墨寒，不敢相信這種話竟然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抖着嘴唇道：“原來、原來你是這樣想我的……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麼聰明，還能借爺爺來掩飾這份私情！”
凌墨寒緊了緊拳頭，盯着她沒說話。
秦姝忍着眼淚道：“鬆手！”
凌墨寒攥得更緊了。
秦姝使勁往外甩，但是沒甩開，身體卻因為用力過猛而往後仰，一下子撞在書架上，眼淚也如同珠子般落在地上。
下半身隱隱傳來黏/濕的感覺，似乎有液體正慢慢流出來。
秦姝渾身一僵，緩緩低下頭，看到一絲細微的血流已經流到她的膝蓋處……
耳邊傳來凌墨寒慌亂的聲音：“別怕！別怕！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可秦姝已經害怕到雙腿發軟了。
她之前就有先兆性流產的跡象，暈倒在路邊的時候，是季辰及時把她送到醫院的，不然孩子肯定保不住。可這幾個月孕檢都很正常，醫生都說沒問題，怎麼好端端的又流血了？
……
夜裡十點，軍區總醫院。
“您的夫人孕檢正常，胎兒發育也很好，但她的情緒波動比較大，這是引起她見紅的主要原因。注意，一定要讓孕婦保持良好平和的心情，要是情緒太過激動，還可能導致流產。”
這是婦科主任對秦姝診查後的原話。
凌老太爺一聽便瞪着凌墨寒：“你給我說清楚！小姝怎麼會情緒激動的？是不是你把她氣着的？”
“是我。”凌墨寒沒有否認，臉色很難看，“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凌老太爺氣得渾身發抖，抓住手杖就朝他打過去，“你這臭小子！我讓你好好照顧她，你倒好，把她氣進醫院，不是你的錯還有誰的！”
別看凌老太爺八十多歲了，打起來人毫不手軟，就算對親孫子也一樣。
凌墨寒一聲不吭，任由老爺子敲打。
安筱筱卻心疼不已，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好忙勸老爺子說：“凌爺爺，您別打了，免得氣壞身子。”
凌老太爺也不想讓凌墨寒在醫院裡那麼難堪，便順勢停下手，瞪着凌墨寒說：“還杵在這兒幹什麼？你是不是還想氣死我？真是看着就礙眼！”
凌墨寒面不改色：“我去看看她，您早點休息。”
老爺子不耐煩地擺擺手。
凌墨寒大步往外走，走進病房時看見秦姝正躺在病床上，一隻手輕輕地撫摸着腹部，神色溫柔而恬靜，卻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凌墨寒在病床邊坐下來。
秦姝輕描淡寫地說：“有什麼話明天再說，我今晚很累了。”
“好。”凌墨寒幫她掖好被子，習慣性地去撫摸她的臉，甚至要俯身去親吻她的額頭。
秦姝卻把臉撇開，閉眼道：“我要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凌墨寒動作僵硬地按下檯燈。
病房裡一下子變得黑漆漆的，只有些許微弱的燈光從外面照進來。
凌墨寒一動不動地坐在病床邊，藉著這微弱的光芒，貪婪地盯着秦姝那半張側臉。
沒人知道此時他有多後悔。
如果他不跟秦姝吵架，如果他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氣，就不會把秦姝氣到見紅。
可只要碰到關於秦姝的事情，凌墨寒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躁脾氣。
他也知道這樣不好。
或許潛意識裡知道無論他怎麼做，秦姝都不會離開他，所以他才會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她，害得她一次又一次傷心，逼得她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他。
凌墨寒腸子都要悔青了！
幸好沒出什麼事。
凌墨寒擰着眉，想到那一絲鮮血心裡就不舒服，堵得他心口發慌。
剛才有多慌亂，現在就有多後怕。
這種心情放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現在他也有了軟肋，叫他心慌害怕的軟肋，叫他無法自拔的軟肋……
大概是凌墨寒的目光太過灼熱，原本閉着眼睛睡覺的秦姝，突然開口道：“別看了。”
凌墨寒低低地嗯了一聲：“你睡吧，我不看你了。”
秦姝沒回應他。
沒多過久，病床上傳來平穩而綿長的呼吸聲。
凌墨寒依舊坐在病床邊，專註地守着秦姝。
病房外面，凌老太爺不太放心，又仔細問了一下醫生秦姝的身體情況。
醫生笑道：“您老也不用太緊張，免得給孕婦造成壓力，只要讓她保持好心情就行了。”
老爺子點頭道：“沒錯沒錯，是這個道理，心情好最重要。”
安筱筱全程陪着凌老太爺，見他對秦姝這麼上心，而她平時無論怎麼在老爺子面前裝乖賣巧，老爺子對她的關心也不及對秦姝的十分之一。
她的心情不由地煩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