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權勢、富貴、榮華……”她每說出一個詞都帶着萬分的悲切，那些詞語似是從她的喉管中嗚咽出來的一般，只聽着便覺得悲涼。

這些世界上最炙手可熱的東西，其實最是寒涼刺骨。

“我們都不要了好不好？”

她聲音哽咽，淚流滿面，幾乎泣不成聲：“那些東西多麼的虛無啊……我們不要了……我們捨棄一切，哪怕當個庶民，哪怕什麼都沒有……好不好？”

權勢滔天的王爺如何？

傲睨萬物的帝王又如何？

人終有塵歸塵、土歸土的一天……

胤禩被她的情緒所感染的隱忍了許久，也終於默默的留下了眼淚。

那一顆線一般滑落的淚珠，是這個男人面對妻子時再也無法剋制的最後的軟弱。

他張了張嘴，看着她脆弱的神情，難以啟齒了很久，才艱難的盡量平淡道：“可是妍兒……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若是一年之前，他及時收手，徹底的退出政局，或許還有改變的可能，可如今，他真的沒有任何退路了。

何況行事如此複雜，怕是就算是給他機會倒退到一年之前，他也會退的異常艱難，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最起碼要承受扒筋抽骨之痛。

如今更是……他想退都退不了了。

他已然被逼到了絕境。

後面就是萬丈懸崖，再退無可退。

他的生死，全由上面那一人說了算。

而他，只能被迫獃滯站在懸崖邊上，一動不動，少有動作，便是他自己將自己置入了萬丈深淵。

此時此刻……他唯一的動作——對明妍、他此生最珍愛的妻子的動作，便是置他自己於死地的冒險動作。

反正，總歸都是一個死。

他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她的前面。

這樣，她就還是他的妻子，他愛新覺羅胤禩的女人！

生生世世、祖祖輩輩……她都會永遠的被鐫刻在他的墓碑旁，永不磨滅。

會受到世世代代、子子孫孫的共同祭奠禮拜。

這，才是他內心深處最渴望的。

即使是死，他也心甘情願的瞑目了。

……

那份聖旨，八爺沒有接，哪怕是府中管家接了，恭敬的遞給他，他依然碰也沒有碰。

那個東西就像是一把金黃色的匕首般，是他的父親刺的最有力的一刀，他只是淡淡的看着，便覺得自己已渾身是血，遍體鱗傷。

……

明妍的倔強是無人能駁的，兩人的談話無疾而終，八爺最終決定使用強制手段。

皇上讓他速速呈上去的和離書沒有，有的……是他在暗夜中為妻子安排的最後一次極其周密的保駕護航。

明妍被八爺親手餵了迷湯，靠在裝飾舒服的馬車中，一路急速向南駛去。

一起走的，還有八爺府內的大半精英。

所有不需要的人員，已在馬車駛離之前，便被老管家全部遣散。

如今整個偌大的八爺府，就空蕩蕩的只剩下了八爺一人。

……

“緣來緣去終會散，花開花敗總歸塵。”

蕭瑟的風捲起滿地的黃花，那個意氣風發的驕傲少年，只余負手而立的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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