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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哪,嫩綠的日子正趕往貧寒的家鄉

趕往坍塌的老屋、不在的童年?

一座廢園在靈魂深處歌唱

一座廢園總結好時光

我在一個黑皮本上醒來

在祖居的星球上睜開眼睛

像迷茫的公雞,叫了兩聲

抖落夢的羽毛和語言的碎片

在世界邊緣醒來,徜徉

抱着暗淡的決心

從零回到零,從創傷回到創傷

從源頭回到源頭,從沉默回到沉默

小小的顫慄的生命,大地最後的守望者

白晝大面積向下俯衝

我想起橫卧地下的同類

他們有福了,如此果斷地拒絕了世界

先於我向著沉默的深處大步邁進

……

……

井九站在花溪身後,手指抵着她的頸,就像一把手槍。

花溪低頭看着懷裡的雪姬,臉上沒有表情。

雪姬咧嘴笑着。

所有的聲音彷彿都在遠去,不管是那些演奏會的琴聲還是人群的議論聲。

下一刻,所有聲音再次出現,迅速向著四面八方蔓延。

“妖怪!”

“媽媽!”

“啊啊啊啊!”

最開始的時候,雪姬一直把臉埋在花溪懷裡,只是眼睛露在外面,在任何人看來就是個普通的娃娃。這時候人們忽然看到了她臉上的血線,看到了那個詭異的笑容,以為是什麼怪物活了過來,發出了恐懼的呼喊。

越來越多人注意到這裡的異樣,即便沒有看到的人也因為到處奔跑的人與驚呼而恐懼起來,孩子們在哭泣,大人們在尖叫,那名工程師臉色蒼白,轉身跑的極快。

戰艦上維持秩序的士兵以及那些民眾里擅長戰鬥的武道修行者,逆着人潮的方向奔來,想要控制住局面。

“啪”的一聲輕響。

雪姬伸出圓圓的小手打了個響指。

這聲輕響以更快的速度向著四周而去,帶起了無數縷寒風,壓住了人們的集體尖叫,回蕩在無比空曠巨大的艦身里。漸漸的,那些尖叫聲消失了,人們的腳步也變得緩慢了很多,無論是指揮室里的軍官還是英勇趕過來的人們都停在了原地,眼神漸漸茫然,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彷彿所有人都同時進入了冬眠。

無數的聲音產生。

然後遠去。

接着回來。

最後再次消失。

就像是風卷着的雷。

花溪沒有轉身,看着前方正在不停倒下的民眾,問道:“你醒了?”

井九手腕上的那根青色光繩顏色更深,如真實的存在,說明他真的已經醒了。

“在地下水道里的時候,我便讓陛下設置好了醒來的時刻。”

他看着她的後腦勺說道:“就是你醒來的這一刻。”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花溪的眼神不像平時那般天真,非常冰冷。

井九說道:“你現在不是花溪,是那台電腦。”

花溪的眼裡閃過一抹不悅的神情,說道:“我說過你可以稱為我飛。”

井九說道:“名字只是代號。”

花溪沉默了一段時間,又問道:“你是怎麼猜到的?”

井九說道:“我知道你喜歡把意識降臨到近處來觀看,可能這比較像真實的場景,會讓你覺得自己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花溪說道:“那你怎麼判斷我此時在?”

井九說道:“是你的時候,更喜歡撇嘴,哼哼的頻率也會高些,終究不一樣。”

當初從主星到857基地,再到那顆度假星,他一直在觀察她,注意到了很多細節。

他甚至懷疑星門女祭司選拔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這個小姑娘的身體里。

花溪撇了撇嘴,說道:“這只是一種習慣。”

不管是撇嘴還是哼哼,還是降臨到近處觀看她感興趣的事情,都是習慣。

她剛說完這句話,頸後便傳來啪的一聲輕響,似乎是什麼東西碎了——那是一顆極為先進的芯片,當初在霧外星系的時候被強大的信息流燒毀,不知何時自動修好。

這也曾經是人類的某種習慣。

“你就算髮現這顆芯片修復了,怎麼確定我會降臨?”花溪轉身仰起小臉看着他。

井九說道:“陛下與我當初商量好了,會營造出你非常想看到的場景,但斷絕你任何通過網絡——也就是憲章光輝看到的可能,這樣的話你可能因為好奇降臨到這個身體上。”

花溪睜大眼睛,好奇問道:“為什麼不能是降臨到別的監控設備上?”

井九說道:“因為你想做人。”

戰艦系統里響起電腦的自動報告聲,表示已經完全進入伽雷通道。至此,這艘戰艦以及戰艦上的人便與世隔絕,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與外界無法聯絡。

花溪嘆了口氣,說道:“你們算得還真准。”

井九說道:“那時候我還沒有醒,是陛下算的。”

花溪又撇了撇嘴,把懷裡的雪姬放到身邊的一個桌子上。

雪姬揮手把桌子上的飲料杯拂走,蹲了下來。

橙汁灑在沉睡中的某個民眾身上,看着有些不雅。

“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把最後這步棋留在進入空間通道前就好。”井九繼續說道:“如果你剛才願意繼續看下去,我可能不需要醒來。”

花溪哼了兩聲,說道:“我以前來過扭率空洞。”

“那是因為好奇。當你發現這個問題後便再也沒有來過,因為在這裡你無法聯網。”井九看着她的眼睛說道:“那樣你便無法控制中央電腦,繼而控制人類文明。”

花溪沉默了會兒,說道:“這個局不錯。”

……

……

是的,這就是井九與雪姬為那個少女準備的一個局。

當初落在望月星球,在地下水道里找到雪姬,二人有過一段時間不長的神識交流。在那段神識交流里,他們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然後井九開始沉睡,直到今日醒來。若非如此,在霧外星系那場大戰的最後,井九怎麼會冒着如此大的風險帶着花溪離開?

這個小姑娘的身體是容器,裝的是那位浴衣少女的靈魂,也可以說是那台電腦的意識。總之這是那位最習慣且喜歡的身體,可以近距離觀察井九與雪姬,而且只要在有芯片、有網絡的地方,她動念便可以離開,絕對安全,所以必然會成為她的第一選擇。

只不過此時她頸後的芯片被毀掉,戰艦也在與世隔絕的扭率空洞里,她走不了了。

就此,她成為了可以被觸碰到、可以被感知、可以被殺死的存在。

井九說道:“在那個籃球場上我曾經短暫地醒來過一瞬間,想看看你在不在。”

當時他與雪姬正在屠殺星球表面的暗物之海怪物,以及天空里的九個處暗者。在如此激烈而緊張的戰鬥時刻,不管他還是雪姬都曾經看過花溪好幾眼,就是想要確認這一點。

雪姬在毀掉那些衛星、芯片以及整個憲章網絡之前刻意留了幾毫秒的時間,就是想用這場波瀾壯闊的大戰吸引她前來。

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花溪還是花溪,那位居然沒有來,於是他只好選擇再次入睡。

井九說道:“沒想到那天沒能吸引你到場觀戰,這個拙劣的棋局反而吸引了你。”

花溪撇了撇嘴,說道:“可能是因為那一戰我算到你們會贏,而我更想看你輸?”

她接着面無表情說道:“其實只是算出去那邊可能有危險,而且我不願意把那顆星球弄的太難看,而這邊只是個普通棋局,我想過來看看又如何,難道你們還能猜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