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站前大街，在一家名叫‘老前門’的小吃鋪里，瘸子要了兩碗豆汁，兩屜包子，“簡單點，先填飽肚子，以後有機會，我再請你吃大餐”，說著自己拿起包子吞了一個。

袁城環顧了一下四周，小吃鋪不大，但挺乾淨，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端着豆汁從裡間出來，竟然是前年袁城在站前遇到的那個擺攤的大叔。

“叔，巧啊”。

“你們認識？”，瘸子停下來。

“前些年我來北京找人，在他的攤子吃過，可能這大叔早就忘了”。

“襖”，瘸子又繼續吃着，老闆大叔，沖袁城笑了笑，又朝瘸子點了點頭。

“吃吧，別看了”。

袁城學着瘸子的模樣抓起一個包子吞了進去。

瘸子跟前的一屜包子很快沒了，擦了把嘴瘸子開口道，“這是我倆第三次遇到，也算是個緣分，我托聲大，做你老哥還行吧”。

袁城諾諾的叫了一聲“老哥”，忽想着瘸子說的第三次遇到，又有些困惑。

“前些年也是在這道上，想起來沒”，瘸子手杖在地上輕敲笑道。

怪不得有些印象，袁城想起畢業那年來北京找馨梓，火車上遇到的那位。“老哥是你啊”，袁城驚奇的是沒有想到當年的無心居然結下了這位主。

“你這聲老哥不白叫”，瘸子從兜里摸出一盒煙來，“會不”。

“我這有”，袁城把口袋中的煙拿了出來，“抽我的吧，老哥”。

“誰的都一樣”，瘸子點上了一根。

“你這是第一次出遠門吧”。

“嗯”。

“看的出來，小兄弟你有做大事的條件，在火車上，我倆雖然沒有話，但我能看的出，你小子心夠厚，人夠狠，不過缺少的是經驗，就拿剛才來說，你那樣躺着，在我們這行看來，你就是一隻肥羊，待宰的肥羊；咱有句行話：人可以睡，耳朵不能睡，我們叫這‘豎起耳朵睡覺’”。

豎起耳朵睡覺，這能做到嗎？袁城沒有說話，瘸子的話讓他有些發懵。

“所謂豎起耳朵睡覺，關鍵是看你心機如何，這點你以後慢慢品，我教你一點現在能用上的，出來做事，招子一定要夠亮，說白了就是看人要准，你想要看清接近你的都是些什麼人，首先要看他的眼睛，還有他的手勢，無論他表面掩飾的再好，有時一個眼神會無意中泄露出他心裡的想法，他的一個不經意的手勢也會泄露他心中的想法，你今後能否成事，辨人是關鍵”。

瘸子說的是吐沫星子亂飛，袁城聽的是雲里霧裡，“老哥，喝口豆漿”，袁城把豆漿遞到了瘸子滿是白沫的嘴邊。

瘸子呷了一口繼續道，“不是我吹，要說這招子，我們可以說是鼻祖，其次才能輪到那些老尖，你別看我們看似天敵的兩種人，其實眼神都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辨人，我們看一個人先通過他的行頭，功夫到門的，一眼就能看出這人有沒有錢，錢放的位置在哪；而老尖呢，也可以說是僅次於我們辨人高手，他們專盯人眼，而且是直勾勾的那種，玩的是心理，一般有些事的，在這種眼神下都會不自覺的露出破綻；我說這些，你要記住了，凡接近你的人，是敵是友全在你這雙招子里”。

“老哥，你之前說過了鄭州是怎麼回事？”，聽瘸子講起他們這行如何的厲害，袁城心裡更關心的是之後南行的安全。

“這咱北幫和南幫的匠人早年定下的規定，凡‘瞪大輪’的，也就是跑火車的都以鄭州為界，劃分南北，雙方不能各自越界行事，這裡不排除一些跑單幫的，說白了，都吃着祖師爺留下的飯碗，你吃多了別人自然就會少了”。

瘸子越說袁城臉色越是凝重，把剛才瘸子講得如何通過招子辨人的話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多掌握些對自己闖蕩社會總沒有壞處。

瘸子可能是看出袁城心事，“這一別，指不定啥時候再見，老哥送你一個念想吧”，說完瘸子自脖間取下一個繩套，在繩套上系著一個烏漆麻黑的物件，我接過那繩套，上面像是被汗漬浸過太久或是本身就是用黑色繩子編成的，看着有些膈應。倒是那物件四寸來長，頂把光圓，通體像一根人的手指，不過尖部被打磨的很鋒利，整體看起來更像是一把短錐。袁城掂起來挺打手的，想着學瘸子的模樣把這物件戴在脖子上，可一看那髒兮兮的繩套，袁城又把他貼在里懷和信封放到了一起。

瘸子笑了笑，“小兄弟，你可別小瞧了他，這東西有個名字叫‘鐵指’，啥材料做的我不知道，但絕對不比金子差，我師父戴了它五十年，到我這又戴了它二十多年，這鐵頭你看似不起眼，可在幾十年前，那也是咱北幫中的信物，當年他們南幫人發明了一種手勢叫‘印’，來代表他們頭人的地位，這手印有個缺點，容易被人學去，我們北幫則不同，沿襲的是老輩們留下的規矩，以符為信，這有些像古時候調動軍隊的‘兵符’，當然現在除了一些老的，年輕的很少認它，要不我也不會送給你了，也許你南行遇到一些老神仙，見到它還會給你一些面子”。

“啥，老哥，你可別嚇我”，袁城連忙把物件取了出來，“老哥，這東西我不能收，一，它太貴重了，我倆不過是萍水相逢，二，我不是你幫中的人，戴着這信物算個啥呢”。

“看你挺爽快的一個人，怎麼就婆婆媽媽了，這鐵指我即已經送出，就不會再收回來，你要是不要，那就是打老哥的臉”。

“鐵指？兵符？”袁城摸了摸這物件，心象開了鍋一般，說激動又有些擔心，擔心的是怕和這幫小偷扯上關係，激動的是也許今後還能用的上。

“老哥既然這麼說，我就收下了”。

這感覺有些像似在天方夜譚里一般，無意中在火車結識了瘸子，又無意中得到了一個鐵指，即使這信物用不上，不過看那材質和年代，說不定還真是一古董呢。

“小兄弟，如是遇到什麼難事，你可以來這，給老闆留個口信”。

這時店老闆也走了過來，“小子，你走運了，能讓咱黃佛爺看中的，至今你是頭一個啊”。

黃佛爺，好像在哪聽過，袁城卻一時沒有想起來。對於店老闆袁城很是驚訝，沒有想到他和瘸子居然也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