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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芸清和子熙從城外走回城中後,帶他回了自己的那個小破院子,外邊的天色也早已經暗了下來。

秋娘點了燭燈,就去後面準備晚膳。楚芸清和子熙則坐在前面大廳,繼續聊着案件。

“……事情,就是這樣了!”說了許久,子熙有些口乾舌燥,看到案台上放着的茶壺,就上前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止渴。

楚芸清聽完後,皺着眉頭久久不語,雙眼放空的看着前方,像是在沉思什麼。

按理說,被山匪綁走的這柳、楊、林三家的小姐,從身份上來說,柳家家主是朝中正六品的中州長吏,這職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放在這滿大街都是達官顯貴的殿京城,確實算不得什麼人物。

而楊家老爺是從四品的太長少卿,與黃尚書和梁刺史的官職不相上下。

另一位林家小姐的父親不過是位富商不過是位富商,在朝並無官職。

在這個重士農輕工商的朝代,官家子女自然是不屑和富商之女為伍的。

這幾位小姐被山匪綁架,失了名節,自然免不了會被奚落。若是因此懷恨在心,而後利用家族中人報復奚落過自己的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從常理上推斷,最為可能的應該就是這個林家,林家無官無爵,沒有什麼顧忌。

可一個富商之家,真的會冒天下大不畏,去綁架侮辱達官之女嗎?

商人最是看重利益,這種百害無一利的事情,應該是不會去做的。

而本來看似最沒有嫌疑的楊家和柳家呢?

聽聞楊家因為這件事得罪了不少官場中人,因此被外調,三年前全家就離開了殿京。

而那柳家小姐據說回到家後沒幾天便病死了,家中上下悲痛欲絕,隨後也離開了殿京。

若這麼看,唯一因為這次案件而有人喪命的便是柳家,可楊家因此被貶出京,也有可能懷恨在心,伺機報復啊,可狄墨為什麼說最為可能犯案的是柳家?

“子熙!你可知曉,楊家為什麼會突然外調嗎?而三年前柳家小姐又為何突然死了,還有那楊、柳二位小姐,都是什麼樣性子的人?”楚芸清想了許久,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得開口問子熙。

子熙愣了一下,詫異的看着楚芸清,似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這麼問。

楚芸清見子熙一臉驚訝的看着自己,不禁覺得有些好笑。“為何這麼看着我?我說的話有什麼奇怪之處嗎?”

“不是!我只是沒想到……”子熙有些窘迫的收回視線。

“想不到什麼?”楚芸清想了想,隨即眼睛一亮,道:“狄墨是不是和我問過一樣的問題!”

“誒!你怎麼知道?”原本還有些拘謹的子熙,臉上立即露驚喜的神情,一掃之前的鬱悶不樂之色。

楚芸清這時才覺得,書生的情緒恢復了正常。雖然她還是沒弄懂,他之前為什麼突然對自己陰陽怪氣的。

“先說說楊家小姐吧!”楚芸清並沒有回答子熙的話,而是將話題轉回了案件上。

子熙也了解事情輕重緩急,也並沒有執着自己的問題。開口回答道:“……聽說……楊小姐當時被山匪放回來之後,和城中不少閨秀都鬧了矛盾。後來還將梁刺史家的小姐和黃尚書家的小姐,以及其他幾位大人家的小姐都給打了一頓。當時殿京城中,此事傳的沸沸揚揚。”說到這個,子熙也忍不住連連搖頭,眼中卻是閃着一絲笑意。

顯然他對那楊小姐的作風,也是感到幾許讚歎的。

說到這個,子熙也忍不住連連搖頭,眼中卻是閃着一絲笑意。

“以一敵多?這楊家小姐,倒真是個女中豪傑!”想想那些天天端着架子的名門小姐們,扯在一起打群架,楚芸清就覺得有些好笑。

子熙搖搖頭嘆息道:“豪傑是豪傑,就是太莽撞了!反而害了自己的老父親!被打了的這幾位小姐的父親聯名上奏,說楊大人教女無方,要求嚴懲,聖上為了平息眾怒,只得貶謫了楊大人。”

“所以……楊家是因為楊小姐這一架成名,然後被聖上給發配出去了?那後來呢?可有被遷回來的跡象?”雖然很想多問問那楊小姐的事,可這會兒卻並不是她好奇心泛濫的時候。

“並無啊,唉!”子熙如實回答。

楚芸清一想,說來也是,這朝中黃尚書和梁大人還在一天,怎可能給楊大人調回殿京的機會呢?

“而……柳家小姐被山賊放回之後,就一直抑鬱寡歡。然後就病倒了,柳大人請遍了城中名醫去給自己的女兒看病,最後卻還是沒能留住柳小姐的性命!”

“病死了,呵!”楚芸清緊緊皺着眉頭,對這結果表示懷疑。

“聽你這麼一說……確實,那柳家的嫌疑最大!”

這會兒楚芸清也終於明白狄墨為什麼最懷疑柳家了。

“姑娘你也覺得是柳家?為什麼?”

楚芸清抿嘴微微一笑,道:“怎麼?子熙這是故意要考我嗎?”她就不相信,狄墨會沒有向他說過這其中原因。

子熙窘迫一笑,拿着手中的摺扇戳了戳自己的額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就是……想聽聽你所述的原因是否和大人一致。”

楚芸清也不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我倒是想聽聽,狄大人是如何認為的?”

“大人認為,柳小姐的死應該與黃、梁以及其他家的小姐有關!柳家雖然對外宣稱柳小姐是病死的,其實並不然!”子熙將狄墨的觀點說了出來。

楚芸清順口道:“柳家小姐是自殺死的!”

子熙一聽,眼眸又是一亮,驚呼道:“姑娘果真是聰慧過人!大人正是如此認為。”

“你們大人不是說,柳家已經搬去安州了嗎?那又是什麼時候的事?”對於子熙的稱讚,楚芸清一笑置之。

“我們去吏部查過,一年前,是柳大人自請外調的。”

“自請外調?”楚芸清微微揚眉,隨即眉頭一疏,笑道:“這柳大人,倒真是個聰明人。”

子熙張嘴還欲說什麼,這時秋娘從裡面走了出來,朝他和楚芸清俯身行了一禮道:“小姐!公子!可以用晚膳了!”

“好!累了這一天,我正好也餓了!”楚芸清鬆了口氣,立即站起身。而子熙則是一臉詫異,皺着眉頭有些焦急的看着楚芸清。

楚芸清知道他是着急案子,開口安慰道:“先吃飯!吃完飯再繼續說,案子雖要緊,但身體也是要保重好才是!”

子熙緊緊捏着手上的扇子,面色陰鬱的嘟囔着:“我們大人查案的時候,一天不吃不喝也可以,晚上覺也不睡。你倒好……案子還沒理出頭緒,就要着急去吃飯!”

楚芸清愣了一下,回頭錯愕的看着子熙。隨即輕輕一笑,無奈的搖搖頭,抬腳走出大廳。

狄墨為查案茶飯不思那是他的事情,她可不是鐵人,也不想虐待自己!

用膳時,子熙一直都沒有過去。楚芸清拉着秋娘一起,兩人用過了晚膳,秋娘收拾着桌面上的狼藉杯盤,她則回到了前面大廳。

卻發現,子熙已經離開了。空蕩蕩的大廳中,只有一盞燭燈在夜色中搖曳。

楚芸清走到椅前,一人獨坐下來。或許是因為今天一天都在奔波,她此時覺得有些睏倦。於是她閉着雙眼,將手倚在案台上,撐着頭準備閉目小憩一會兒。

但一閉上眼,那些線索還是不停的迴旋在自己腦中,多位小姐被綁架,柳小姐的死,楊小姐和眾多小姐起爭執……還有黃、梁、紫韻公主被綁架……還有她撿到的鳳釵,以及城外林中那處坑……被縫合了嘴巴、渾身赤裸狼狽的小姐。

還有今天她在外面,遇到的那個坐在角落,一聲不吭的男人。

她腳上的泥濘,追回林子時看到的那個背影……

這些錯綜複雜的線索放在一起,讓她覺得身浮氣躁、心亂不已。

原本還有的一點兒倦意,最後都變成了無窮盡的煩躁。

她緊皺着眉頭,悶悶的嘆了口氣,然後開口對秋娘喊道:“秋娘!幫忙拿筆墨過來!”

沒一會兒,秋娘就拿着筆墨走了過來。

楚芸清接過後,便開始趴在案台上塗塗寫寫。

官家小姐、綁架、吵架爭執、自殺、恨、報復、行蹤不定、城外蘆葦盪、運送、隱蔽低調、男人……

迅速的在紙上寫了一堆字眼,楚芸清細細看着,然後閉上雙眼,開始在腦中想象。

想着想着,楚芸清猛的睜開眼一拍腦門,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抬腳就向院子外跑去,一邊跑一邊還朝屋內的秋娘喊道:“秋娘!秋娘!”

秋娘聽到楚芸清的聲音,立即從裡面跑出來回應道:“怎麼了,小姐!”

楚芸清後退兩步,拽住秋娘的手說:“秋娘!快!快!快!立刻、馬上帶我去督察院找狄大人!”然後就不管不顧的向院子外跑去。

秋娘本想提醒她家小姐,姑娘家走路要沉靜端莊。可她知道此時心急的楚芸清,也必然聽不進去這些,只能將涌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下去。

秋娘帶着楚芸清跑到督察院門外,此時白天擋在門外的侍衛早已經不在,大門也並未上鎖。可見督察院裡面還有人。

楚芸清也沒多想,闊步上去就要推門,這手還沒有碰到門,那沉重的大門就自動向後拉開了。

楚芸清微微一愣,心想這年代難不成還有所謂的感應門不成?

抬頭一看,只見一臉肅穆的司寒,正站在她面前。

“又是你!”司寒見到楚芸清,眉頭立即皺的老高。

楚芸清嘟囔了一聲:“我沒時間和你吵架!狄大人呢?可還在裡面?我有急事找他!”說著,她一把拉住司寒,就要往裡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