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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殺人無法拯救自己,那只會讓你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回頭吧!”楚芸清開口勸說著。

福生彎腰將楚芸清放了下來,他看着她甚是清冷的笑着。他沒有說話,只是那麼笑着。楚芸清緊緊凝着眉頭,開口繼續道:“你將田掌柜怎麼樣了?”

“你今日夜裡去找我,就是因為他?”福生不答反問。

楚芸清抬眸錯愕的看着福生,想起先前在路上看到的那個黑衣人。她開口淡淡敘說道:“今日有個黑衣人找到我,將這封認罪書給了我!”

她拿出認罪書,遞到福生面前。

福生垂眸淡然看着,並沒有伸手接過。楚芸清雙眸認真的看着他,似是想要透過他面上的神情,看清楚他此時心中到底是怎麼樣的想法。

可那太難了,縱使學過不少心理學的課程。可那都是書本上的教條,人性多是複雜,閱歷不夠的她,又怎能輕易看穿對方心思。

“呵!拿了我的認罪書,你也算是可以回去交差了吧!我應該恭喜你!”許久,福生微微勾着嘴角笑着,同楚芸清打趣着。

可楚芸清卻笑不出來,她來這北齊也有一段時間。她在這裡更沒有什麼朋友,她是真心將他當成自己可以談心的朋友的!可他……卻是從頭至尾的,只是在靠近她、利用她!

“你知道嗎?福生!我是真心將你,當成是一個可以談天說地的朋友。我希望我能走進你的心裡,能夠知道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可是……”楚芸清眼睛微紅,略微哽咽的吸了口氣,嘆道:“人的心……實在是太難懂了!我曾以我所學而感到驕傲過,可現實卻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楚芸清的話,讓福生聽得有些茫然,可他也還是大致知曉她是在說什麼。

他仰頭嘆道:“易漲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復小人心。一家米糧……卻是養出百樣人,想要看透人心,即便活上百年,也未必能有此能耐吧!”

“那你呢?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楚芸清問。聽他這番言論,看他此時這番神情。明明就是一個心思剔透的書生氣概,可為何他會做出那般恐怖的事情?殺人藏屍,這又是何等恐怖之事!

他為什麼對此,可以如此無動於衷呢!

“我?”福生眉頭微揚,似笑非笑的看着楚芸清。“小生心思一直如初,從未變過。”

“一直如初?從未變過的,是想要將那些你自認為的惡人,從這世界上消除嗎?”楚芸清感到有些生氣,心裡卻又覺得有些可笑。

福生微怔,轉而又笑着凝着楚芸清道:“楚姑娘……果真是懂小生呢!”

楚芸清抬眸,看着那笑顏如初的書生,心底對他這般惺惺作態的模樣,突生出幾分厭惡。因為她知道,這個時而自稱‘小生’的男人,心底並非如表面這般謙卑。

她凝着他,開口道:“福生!事到如此,你又何必再故意佯裝呢?”

“呵!我以為……待楚姑娘,小生一直是赤誠相待。”福生依舊輕笑。可楚芸清卻看出,那看似的笑容中,有的並不是真誠而是對這社會的淡漠。

“赤誠得……利用半截手指、利用我,栽贓給齊大山夫婦,劫持田掌柜嗎?相待得……背後多番刺殺,想要奪我性命嗎?”楚芸清多翻追問指責,情緒已然有些激動。

福生嘴角笑容微微一凝,看着楚芸清的眸子瞬間變得有些深沉。他垂下眸,情緒似是頃刻間變得有些沉重。

楚芸清不知道他所想,只得屏息以待。他想了想,抬頭看着她,突然問:“為何你會如此肯定,那屍體是我栽贓的呢?還有刺殺的事……”

並未待他講話說完,楚芸清突地伸手,狠狠用力將他右肩上的衣服往下一扯。本就有些寬大的袍子,立即被她扯得向下墜了半截。

冰冷的空氣突然噴洒在有些冰冷的肌膚上,福生眉頭動了動,卻並未因楚芸清的動作而惱怒。他只是睜着眸子,淡淡看着她,似是在等着她接下來的解釋。

“第一次刺殺的時候,你忘了嗎?右肩上你被徐楨刺傷了,若非上次你裝病發燒,我將你背會客棧的時候無意中看到,我也不會這麼快懷疑到你身上。”楚芸清有些難過,又是憤恨的看着福生。

“哦!是嗎?原來是這傷口啊!我竟忽略了呢!”他說得雲淡風輕,卻依舊沒有將衣服拉上。任由那有些白皙的肌膚,在那冰冷的夜風中吹拂。

反倒是先前將他衣服拽下的楚芸清有些擔憂,想着是否要替他將那衣服給拉回去。心思剛剛一動,卻意外的看到福生突然伸手將自己的衣襟給解開了。

“你……”楚芸清愕然看着,一時間不知道他這究竟是要幹什麼。

“楚姑娘對傷疤這般在意,何不若再看看其他呢!”他笑着,將身上的衣物解開。將他的上衣都給腿了下來,就那麼赤着胳膊站在她面前。

若是其他女子,怕是早已被他這番舉動,給驚嚇得羞愧而逃。可楚芸清並不是他們這個年代的女子,男人的上半身,在那民風開化的年代,她都不知道看過多少回了!

風突然大了些,福生褪下的袍子險些被吹走。楚芸清急忙伸手,反射般的將那袍子給拉住了。

可當她近前一步,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時,她卻赫然愣住了。外表斯文俊雅如他,身上又是怎麼樣的一副模樣!

傷痕癒合後的痕迹,如同一條條可怕的蟲蟻盤旋在他的軀體上。外面光亮並不明顯,可她卻看到了。

拽着袍子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她的呼吸停滯了片刻,知道察覺自己險些被憋死,這才猛的又吸了口氣。

眼眶紅了紅她別開眼,上前替他拉好衣服重新穿上。

“咳咳……”福生又咳嗽了兩聲,突然伸手重重握住了楚芸清的手。

楚芸清一愣,抬眸錯愕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福生。

“你知道嗎?楚姑娘!上次在客棧,我想要的目標並不是田掌柜。”福生垂眸看着她,低低訴說著。

楚芸清嘴角抽了抽,仰頭看着福生的雙眸也顫了顫。聽了她這一番話,頭皮突然覺得有些緊。

她緊抿着唇沒有說話,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就這麼靜靜看着他,等着他未說完的話。雖然……她可能已經猜到,他後面的話。

果然,福生微微勾着嘴角笑着,繼續道:“我本要帶走的人是你!可在我要下手時,看着你倒在我面前一動不動時,我突然又有些遲疑了!”

“我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我喜歡看着你明媚的眸子,喜歡你看着安撫又心疼的模樣,喜歡看着你笑……甚至喜歡到,想要清除你身上一切的污垢塵埃,想讓你安安靜靜只屬於我一個人……可是當我看着你靜靜躺在地上時,我突然意識到……若是那般,我便再也看不到你那明媚的眸子,看不見你的笑……看不到你神采奕奕的站在我面前,向他人解釋你所知的一切的模樣了!”福生自顧自的說著,臉上帶着淡淡的迷離的神色。

可楚芸清聽得卻是全身緊繃,為自己曾經逃離的一場災難,而感到慶幸不已。特別是,當她聽到福生說,要清除她身上的一切污垢和塵埃的時候。她感覺全身都顫慄了一下,因為她知道那樣的她要面臨的,是何等可怕的下場。

楚芸清仰着頭獃獃看着他,久久沒有言語。

她突然想着,自己是否應該為福生當時的一念,而感謝他的不殺之恩。

“我該感謝你當時的不殺之恩嗎?”楚芸清開口反問。

福生淡然輕笑,搖搖頭嘆了一聲道:“說說你為何認為,屍體是我嫁禍給齊大山的吧!”

“福嬸至少要早田伯一個星期死亡,可我們在挖地的時候,先找到的卻是福嬸的屍體。再多挖了半天,才又找到田伯的屍體。這於理不合!”楚芸清也並沒有藏拙,而是十分坦然的解釋了。

既然他福生坦誠布公的說了,那她也沒必要藏掖着吞吐不說。

“為何於理不合?或許他在埋田伯時,想要看看下面的屍體是否還在,於是再將其挖出來看看,這也未嘗不可啊!”福生反駁着楚芸清的話。

楚芸清潸然一笑,頗為難過的看着福生道:“或許你會如此,可齊大山絕不會去做這些多餘的事。”

“哦?是嗎?你似乎很了解他!”福生面色微微轉冷。

“不會比你更了解!”楚芸清淡然回駁。

氣氛突然轉冷,兩人靜默了一陣。福生雙眸一眨不眨的,緊凝着楚芸清。而楚芸清卻別開雙眼看着裙角,並不與他正面對視。

有時候眼神的推避,並不代表是心虛。而是在矛盾即將要滋生的時候,用閃避的眼神來避開即將要激化的矛盾。

楚芸清並不認為,此時激怒福生,對她有任何的好處。所以她並不想,在這時和他將這一場本該和平的談話,演變成一場激烈的鬥爭。

福生吸了口氣,漸漸壓下心中不悅。他挪開了視線,淡淡仰頭看着並無月亮的天空。他說:“於你眼中,我或許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壞蛋吧!”

突然轉變的話鋒,讓楚芸清有些應接不暇。她怔了一下,側眸看了看福生,緊抿着唇沒有說話。

“不管你信或不信,現在於我而言……最不願傷害的人,便是你!”福生說得很是真摯。可楚芸清聽着,卻不敢全然相信。

“我信或不信,於你而言有區別嗎?”楚芸清苦澀的笑着反問。

福生張嘴啞言,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龐,卻不知自己該如何做、如何說,才能讓她明白與相信他此時的心。

張嘴許久,最後化作一聲無奈的輕嘆。他亦笑得苦澀,嘆了一聲:“呵!罷了!”

“既然不願傷害,那當初為何要接連刺殺我?又為什麼要放火燒亦庄、燒毀屍體?”他放棄了,可楚芸清卻又追問了起來。

福生凝着她,凝了許久才幽幽開口道:“我在你的身上,聞到了他們的氣息。我以為……你也是他們的人,所以才會想要殺你!”

“他們?”楚芸清緊擰眉頭,有些聽不懂福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