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從楚芸清面上閃過，他沉思了片刻，回憶了一下才道：“那天我聞訊趕到客棧門外的時候，就聽到屋子裡面有一男一女的聲音。”
“聲音？他們在說什麼？”楚芸清問。
“女的在哭，男的……似乎是在打她！”王六猶豫着回答。
楚芸清聽出王六語氣中，所帶着的一絲惶恐與不安。於是開口問：“那個男的聲音……是徐衛？”
王六眼眸騰得睜大，一臉驚愕的看着楚芸清。
他這反應，無疑是最為真實的回答。不需要王六開口，楚芸清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那個女人的聲音呢？就是那個楊小姐嗎？”楚芸清問。
王六搖了搖頭，滿臉失望道：“我不知道，她只是哭着，聽不出是誰的聲音。可當時屋子裡應該只有兩個人，應該就是楊小姐吧！”
“嗯！那麼後來呢？”楚芸清又問。
王六緊擰着眉，似是還在猶豫要不要說。
楚芸清見他一臉糾結的模樣，也不再非逼着他開口，而是自己開口解說道：“當時你聽到屋子裡傳來了一陣聲響，聲音很劇烈，你一時心急就沖了進去是嗎？”
王六眼神怪異而又複雜的看着楚芸清，好似在奇怪，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些。他點點頭，借口道：“當時屋子裡的聲音太嚇人了，我在門外也嚇壞了。怕徐衛他會犯錯，於是情急下沖了進去。可是……”
說到重點，王六突然停了下來。楚芸清等了片刻，見他還依舊沒有開口繼續說，於是催促着問：“可是什麼？你衝進去見到了徐衛是嗎？你看到他拿着刀殺了楊小姐是嗎？”
“不是的！我衝進的時候，只看到一個身影從客房床邊沖向窗口想要逃跑。”王六解釋着：“當時我追了上去，那人卻跑了，窗口還掉着一把帶血的匕首。”
“當時我很驚訝，也並未多想就將那匕首給撿了起來。當我回頭走到床邊的時候，就看到楊小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了。”王六說著。
楚芸清立即察覺到不對的地方，謹慎的開口問王六。“你進去的時候，楊小姐就已經一動不動了？”
王六點了點頭。
楚芸清思慮了一番，又問：“你說當時裡面的聲音很嚇人，那到底是什麼樣的聲音？”
“就是……”王六又哽了一下，糾結的樣子，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當時的聲音。
這會兒楚芸清也不急着逼王六解釋，而是等了一會兒讓他自己回憶。
“應該是……兩個人扭打在一起，將東西裝倒了的聲音。”王六眼眸一顫，茫然的臉頓時變得無比的篤定。
“你是聽到扭打的聲音後，就立馬沖了進去是嗎？”楚芸清又追問。
王六搖了搖頭，說：“當時聽到了那女人尖叫了一聲，我才知道是出了事沖了進去。”
“聽到尖叫聲就沖了進去？”楚芸清緊鎖着眉頭盯着那王六道：“若是這樣，你進去前還能聽到那女人的聲音，又怎麼可能衝進去之後，那楊小姐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了呢？這時間根本對不上。”
若事情真如王六所說，那麼楊小姐應該是一早就死了。除非費是王六撒謊，不然這時間根本就不可能。
“我沒有殺楊小姐！我進去之前的確聽到一個女人的尖叫，若不然周圍其他客房的人，也不可能會跟着跑出來，看到我……”
提到這事，王六就滿心的不甘與鬱悶。
當時他只是看到有人跳窗逃跑，於是追了過去。看到對方掉落的東西，才彎腰撿了起來。看着那匕首上還帶着血，這才猶豫着回身去找那個女人。
誰知道剛走到躺着女人的床邊，就有一群人沖了進來，還有人一口咬定，就是他殺死了床上的人。
更甚至有人後面越說越過分，報了官之後，竟然胡說八道，說親眼看到他將楊小姐給扎死了。
到最後，他莫名其妙變成了殺人兇犯，情急下他才會拒捕從府中逃跑。
後面在外面飄離躲藏了七八天，才終於找到機會，從青州城中逃了出去。誰知道他在城外面這還沒躲過一天，就被人給一棒子敲暈了，然後就又被抓了回來。
看到王六語塞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楚芸清就知道他應該是在想在破廟的事情。頓時一陣窘迫，她忙開口道：“你也太過莽撞了！既然自己是冤枉的，那更應該乖乖待在青州府中，給時間讓徐大人他們去調查。你就這麼直接逃跑，這不無疑是要將殺人疑犯給坐實了嗎？”
“我、我……我當時腦子裡很亂，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所以就……”說到這，其實王六現在也是有些後悔的。可就算後悔又有什麼用呢？就算他如實說了當時的情況，也不會有人相信吧！只會覺得他是在找理由編故事，就算是他，他也難以相信一個疑犯逃犯的片面之詞。
“從你進門道楊小姐的死亡時間，這之間時間根本就有問題。仵作難道沒有查出來？”楚芸清問。
王六搖了搖頭，無奈道：“仵作說，楊小姐的致命傷在心口。死亡時間在兩個時辰左右……”
“兩個時辰……也就是大概四個小時。”楚芸清嘀咕了一下。
“什麼？”王六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好奇的問。
楚芸清搖搖頭，看着他道：“兩個時辰左右，那時你人應該不在客棧吧！你可以……”
王六悵然的搖了搖頭，長嘆了一口氣道：“我是個孤兒，又是做的官差這一行當。身邊並無親朋，就連鄰里也是不願搭理的。放班回家後，我都是一人獨自住行，根本無人可替我作證。”
“這樣……”楚芸清咬咬牙，摟着自己的手擰眉想了想，一臉糾結道：“那的確是有些棘手了！”
這會兒，楚芸清也有些明白，當時為什麼王六要跑了。
一邊懷疑着自己身邊的兄弟就是殺死楊小姐的人，另一邊又無人能為他做不在場的證明。那麼楊小姐的死和他進門的時間對不上，那也變成了王六的片面之詞。
站在旁人不知情的客官角度來看，他也可以是兩個時辰前就在客棧里，然後動手殺了楊小姐的！
只是……那麼王六在門口聽到的女人的哭聲，還有那一聲尖叫聲，又是從哪裡來的？
“奇怪！”楚芸清嘖了一聲，緊緊捏了捏自己的下顎，一臉的惆悵不解。
“姑娘……”對面的王六突然猶豫着開了口。
楚芸清抬眸，以為他又要補充什麼，滿臉期待的看着他。
誰知他卻糾結了半晌，才從嘴中擠出一句：“姑娘為何……會相信我所說？”
“這……”楚芸清怔了一下，也解釋不好自己為什麼會相信他所說。或許說，這只是她的直覺吧！又或者，她不是相信他，只是相信心中唯一的信念。
就算他王六是兇手，她也想做到讓他做到，被指認得心服口服、無措辯駁！
“我十二歲就跟在大人身邊，現今已經是十年……”王六臉上不無悵然的長嘆了一聲，甚是鬱悶道：“我怎麼都想不到，到最後願意相信我的，竟然是一個才剛見面的陌生人。”
“那個……其實……我想徐大人不是不願相信你，而是無法只憑着他個人的相信，就對你無罪釋放吧！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位置與難處，他的位置做不到只憑着自己的感情行事。他身上所擔著的，不僅僅只是他自己，還有整個青州府，還有這青州城中的百姓啊！”雖然不是很喜歡那徐瀟，可楚芸清還是站在客官的立場向王六解釋着。
王六翹着嘴角哼笑一聲道：“他將你關在這，也是因為他身上的責任嗎？你又是犯了何事，要被關在這裡？”
“額……這……”提及這事，楚芸清也是有些不平。當時的情形王六也在場，他說這一番話，也無疑是想要反駁她先前所說的話罷了。
楚芸清撇了撇嘴道：“打壞了東西被責罰，我也沒什麼好說。先前我還同他頂了嘴，他該是心裡憋着氣才這般的。”
“你和大人頂嘴？”原本還一臉等着看楚芸清自己打臉的王六，這下可就驚訝壞了。
楚芸清點點頭，眨巴眨巴了眼睛看着王六道：“他說話沒道理，我不同意還不能說嗎？整天開口就是女子該有的什麼婦德婦言婦行的教訓，真是個老學究！”
楚芸清還在抱怨，這邊王六卻是已經驚得滿臉不可思議，直直看着她那張憤憤不平的臉，久久沒敢開口說話。
說著說著，楚芸清突然意識到，話題似乎有些說偏了。於是乾咳兩聲，挺了挺腰身看着王六道：“你至今也不願說出，會去那客棧的理由，是因為那理由和徐衛有關嗎？”
“此事與他無關！為何你執意要將問題牽扯到他？”王六對於楚芸清一再提起徐衛感到有些不悅。
楚芸清聳聳肩，笑看着王六道：“你沒有和徐大人說過，你在外面聽到的聲音是徐衛的吧！”
王六又是一驚，今天這一番談話，可算是叫他驚訝不斷。他從不知道，和一個人說話，而且還是個女人，會讓自己這般難以適從。
似乎一切他想要隱瞞，不願提及的事情，在她面前都會輕易被看穿。亦或者在不經意之間，就將自己給暴露了。
“你不說，是相信事情與他無關，還是單純的只是不想他有事呢？”楚芸清問。事情提及此，楚芸清突然又想到什麼，看着王六迫切的問：“推開門那一剎，你是否看到了那跳窗男人的身影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