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就想過，若是等以後她掙錢了，就回家買棟房子，在自家的院子種滿花草，然後再搭建一個草棚，草棚上爬滿葡萄藤。而藤蔓下面，則弄一個彎腰斜靠的鞦韆。

那樣一到夏日裡，她就可以坐在葡萄藤下，斜坐在鞦韆上吃着美食，抬頭可以看着漫天星空，低頭可以玩着自己喜歡的東西。

那個願望太過久遠，以至於參加工作後，她自己都有些忘記了。現在看到這兒有個鞦韆，她才想起曾經那無比美好的願望。

“綠草地、葡萄藤……還有鞦韆……”楚芸清仰頭看着頭頂，因為已經是深秋，那天空並不蔚藍。而她的心情，也並沒有想象中的美好。

或許是地點、時間都不對了吧！以前很想要的東西，一旦真的身臨其中，反而沒了當年渴望時的美好。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心中突然覺得有些悲憐，腦中突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看過的詩詞，楚芸清有感而發就念了出來。

恰巧從鞦韆旁的長廊走過的徐瀟，突然聽到有個女子的聲音在吟詩，便疑惑的側頭看了過去。

在看到那人是楚芸清時，他心中大為震驚。

本以為這女子行為乖張、個性囂張不羈，應該是個胸無半點墨的粗鄙女子。卻不曾想，竟然還能從她口中聽到這般惆悵而又優美的詞句。

“……”徐瀟看着她，剛要開口將她喚過來，卻被一陣突然卷過的秋風給打斷。

秋風飄過，將頭上枝頭的枯葉一掃而下。坐在鞦韆上藤樹下的楚芸清，一身天藍色束腰長裙，秋風隨着落葉從她臉上發間刮過，她就如這深秋中的仙子，輕巧靈動得叫人有些挪不開眼。

徐瀟從未覺得，一個女子的模樣，可以在環境的映襯下顯得這般的美好。

可沒好過後，風停了、葉落了，鞦韆上的人，也似被什麼纏繞着心思。

“哎……”她長嘆一聲，突然回身欲從鞦韆上站起來。

徐瀟看着她的臉，腦中又想起先前，她在大廳里所說的話。“即使終身不嫁，也不會嫁入徐家……”他低聲喃喃重複着，臉上神情瞬間變得有些陰鷙。

“……”楚芸清從鞦韆上站起身，剛一回頭就看到心情不怎麼好的徐瀟。心中隱隱突了一下，楚芸清暗暗直叫倒霉。

先前在大廳里，她也算是直接拂了他的臉面。這會兒再見到，只怕他免不了是要來秋後算賬的！

“咳咳……”楚芸清輕咳了兩聲。低着頭挪着步子，從草地跨回道長廊里。

其實她倒不怕他秋後算賬，可那時的情況，招惹她的也只是徐夫人和他那表妹。他當時沒有說話幫忙教訓，也算是大發慈悲了！可最後她還是連他也一起給搭進去罵了，現下再這麼見面，難免心裡會覺得有些尷尬。

徐瀟看着楚芸清抬腿闊步的樣子，眉頭下意識的又緊擰了擰。不過他這次並沒有直接開口訓斥，而是抿着嘴看着楚芸清，他倒要看看這女人過來，會要說些什麼。

短暫思慮了一圈，楚芸清最終還是決定，率先開口打破沉默。不管是好是壞，也比兩人看着不着一言又不轉身離開的僵持來得好。

“徐、徐大人！”她微微福身下蹲，難得溫柔的朝徐瀟行了一禮。

“……”徐瀟依舊不說話，只是低眸看着她。楚芸清低着頭，也不知道他此時臉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情，心裡又是再怎麼想的。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面朝著面靜默了一陣，徐瀟似乎並沒有開口的意思。楚芸清想了想，覺得這般扭捏着，事情也不會好轉。於是吸了口氣，鼓足了勇氣，咧嘴扯開一抹笑意，抬頭沖徐瀟說道：“徐大人！今天的事……”

“那些都是你的真心話，是嗎？”楚芸清想要解釋的話，並沒說出口，徐瀟卻率先開了口。

“啊？”沒料想他會開口問，楚芸清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雖然有些話直接說出來，會讓彼此覺得尷尬。

不過她和徐瀟之間，好似原本相處得就不好，也無所謂更差。

她點點頭，無比認真的點了點頭。雙眼看着徐瀟，只回了一個字。“是！”

徐瀟怔愣在原地，看着楚芸清的眸子，他很想從其中看到一絲心虛、一絲愜意、一絲不甘願。

可是沒有，他沒有看到任何的虛偽、沒有任何的雜誌。她的眼眸，如她剛剛回答的那一個字。十分的簡單，卻也十分的明了。

“嗯！”他也應了一個字。平日看上去甚是霸道的樣子，此時看上去卻又顯得那麼的落寞。

楚芸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也寧可覺得，那只是她的錯覺。

楚芸清覺得還真是有些諷刺，她與徐瀟兩人在此之前，只要見面就幾乎是在爭執。沒想到在與徐夫人鬧了這一場後，他們二人反而還能心平氣和的站在一起了。

“你……今天不去青州府嗎？”楚芸清伸手，指了指徐瀟來的方向。

徐瀟回頭看了看，垂眸又瞟了楚芸清一眼。沒說話，抬腳繼續沿着長廊向前面走去。楚芸清摸了摸鼻頭，回頭看了看長廊，最終還是抬腳跟在了徐瀟身後。

她原本就不知道方向，跟着徐瀟就不怕會迷路回不去了。

聽到後面的腳步聲，徐瀟微微側頭，餘光瞥到楚芸清跟了上來。心下有些煩悶，緊擰着眉頭頓住腳步，回頭看着她問：“你跟着我幹什麼？”

“那個……”楚芸清撇撇嘴，很是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我……迷路了！”

“你——”徐瀟氣悶。可話到嘴邊，又猛的咽了回去。看着楚芸清那一副委屈尷尬的樣子，他心中也是一團煩亂。

嘆了口氣，他無奈咬牙道：“平日看你不是挺伶牙俐齒嗎？怎麼？這麼大個宅院，你還會迷路？”

徐瀟走到一處房門前停了下來，伸手將門給推開了。楚芸清跟了過去，吶吶開口道：“我是不是伶牙俐齒，與我會不會迷路又沒什麼關係。”

“什麼？”徐瀟回頭看着楚芸清問。

楚芸清猛的抬頭，看車徐瀟那帶着警告，半眯着的雙眼，知道這人又是想要開口教訓忍了。於是搖了搖頭，想着先前她讓他在家僕面前已經丟夠顏面了。這會兒，就讓着他一點，不與他計較了。

“沒、沒什麼！”楚芸清陪着笑臉。

“哼！”徐瀟冷哼一聲，甩了一下袖袍，這才走進屋裡。

一進屋子，楚芸清就看到滿屋子的書籍柜子。那柜子的擺設與分類，瞬間讓楚芸清想起了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那時候徐瀟的圖書室也是這個樣子的。

只是圖書室裡面的裝潢更亮麗些，不似眼前這般古樸。

徐瀟徑直走進去，也沒有管後面跟着的楚芸清，直接就走到裡面去找要的東西了。

楚芸清知道徐瀟過來應是有事，也不好跟過去，只得站在門口無所事事的左右看看。

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徐瀟出來。本就還餓着肚子的楚芸清，站得只覺得腿腳發麻。回頭四下看了看，也不見屋子裡靠裡面有一處座椅，於是走過去坐了下來。

可一人干坐着也是無聊，抬頭看了看書架上密密麻麻的書籍。上面的字體猶如蚯蚓般彎彎曲曲，雖然偶有幾個字依稀可辨，可看着也着實難受。

楚芸清搖搖頭，瞧着那些字就覺得頭疼。

一人獨坐無聊，身體又餓又疲憊。楚芸清無奈至極，只得趴在桌邊撐着手，閉着雙眼開始小憩起來。

本以為是想眯會兒眼，待會兒等徐瀟好了就和他一塊離開。誰知道這一閉眼，她就這麼睡了過去！

睡夢中的她，睡得並不十分安穩。總覺得身邊，似有什麼東西在不停晃動。她想要睜開眼看看，可身體沉重得像是被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意識與身體的拉扯，楚芸清恍若在現實與夢境中彷徨。

噹啷……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楚芸清嚇得一個激靈，猛的從睡夢中驚醒。睜開眼驚慌而又茫然的看向四周，卻發現四周已經是一片灰暗，外邊的天空早已經暗淡。屋子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點燃了蠟燭。

抬頭再向裡面看了看，就看到一排排整齊的書櫃中，有一個書架前盤這一團陰影。

楚芸清與站起來，肩頭上一間衣衫掉了下來。她愣了一下，慌忙用手接住。

隨手將那衣衫放在了椅背上，楚芸清站起身看向那團陰影。因為裡面光線暗淡，只隱隱看到那團影子，像是個人蹲在地上。

楚芸清想着剛剛聽到的巨響，於是拿起一旁點着的燭燈，彎着腰一點點邁着步子向書櫃中間走去。

“徐大人？”楚芸清彎着腰，向前面的黑色陰影走去。可等她走到陰影旁邊，卻發現那只是一堆掉在地上堆積的書冊，根本不是徐瀟。

楚芸清愣了一下，疑惑的低喃了一聲：“怎麼不見人呢？該不是……”

“哎……”楚芸清這邊還在嘀咕，突然就聽到書櫃的另一邊傳來一個人的悶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