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告訴你！這世上是有鬼魂存在的！那些曾經死在你手上的人的靈魂，一直都伴隨在你左右。直到你死去那一刻，他們就會瘋狂撕食你的屍體，等着拉着你的靈魂，一同下那無邊地獄。”
在提到鬼魂一說是，楚芸清眼尖的發現，那縮成一團的馮氏女，身體又顫抖了一下。也正是這一反應，讓楚芸清確信，她是還能聽見她說的話的。她拒絕反應，只是身體上的拒絕。或許她的心裡，也是乞求着解脫與救贖的吧！
可她剛剛的話，卻將她最後一絲能夠解脫的期盼也給澆滅了！
人若對生失去了希望，那麼勢必是將死亡當成解脫。可若是在知道，死亡之後亦不是解脫後，心裡的無以寄託，那種恐慌會讓人變得更加的可怕。
“你就沒有感覺到嗎？平日待在這裡的時候，會不經意的感覺到背後一涼。即使四周有火光照着，可你依舊感覺如同身在暗黑中。身體總是會在不經意的時候，突然的就感受到莫名的冰冷。心裡亦會在某一刻，像是入了魔怔般空蕩蕩的，感到活着不如死了痛快！我告訴你，是那些被你殺死的人的鬼魂，他們徘徊在你的周圍。”
“你不想活着，卻又沒有勇氣了卻自己的性命。你害怕一個人獨處，卻又更害怕他人注視的目光。那些被你殺死的人，化成了你心底的惡魔，日日在你耳邊詛咒！‘馮氏女’這個名字因為你，而成了這世上如同惡魔般的存在！除此之外，你又在這世上留有什麼呢？”
隨着楚芸清的話，不單是裡面蹲抱着的馮氏女，就連站在一旁的令狐歸，也都聽得渾身雞皮疙瘩直冒。捂着自己的手，四下看了看就怕這牢房裡真有什東西在自己身邊飄來飄去。
牢籠里的馮氏女，因為楚芸清的話，身體顫抖得更為厲害。她雙手緊握着，將頭深深埋在雙臂之間，只留那亂糟糟的頭髮在外面。
楚芸清看着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中在覺得遺憾的同時，亦是覺得有些不忍。她輕輕嘆了一聲，一改先前凌厲的口吻，輕柔道：“那些人無辜枉死，心中總歸是含着怨氣。但凡你心中存有一絲愧疚，就該還他們一個清白的真相！馮氏女，他人的陰謀與算計所造成的孽債，不該由你來承擔。一個人若真心是為對方好，又怎麼會捨得利用呢？這個道理，你還不明白嗎？”
前前後後說了太多，可馮氏女給楚芸清的回復，依舊是蹲在地上沉默不語。楚芸清確定她能夠聽到，可她卻依舊是執着的不願給予任何的回復。
“你……”看着她這如同死人般的反應，楚芸清蹬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臉上亦是難得的露出些許不耐的怒意。
一旁令狐歸見狀，忙上前拉住她。“楚姑娘！”
側頭看了看地上蹲埋着頭的馮氏女，令狐歸嘆了一聲，開口勸着楚芸清道：“她既不願說，不管你怎麼勸也都是無用。這女人心中早已魔怔，又怎麼會這般輕易的屈服呢？”
楚芸清心有不甘，抬頭看了看那令狐歸，又垂眸看了看籠子里的馮氏女，最終無奈的嘆了一聲。她知道令狐歸說的也是有道理的，可一想着這背後的真正兇手可能還在逍遙法外，她心裡就是極為不舒服。
可偏偏馮氏女這女人油鹽不進，就是不願配合。楚芸清明明能夠感覺到她的動搖，可那女人就是不願開口。
與其是如此，楚芸清倒寧可眼前這如同縮頭烏龜的馮氏女，變成兩人初見面時，那張牙舞爪的兇狠模樣。
“這牢房陰冷潮濕，楚姑娘先離開吧！再過不久，大人也該要過來提驗馮氏女去刑場了！”令狐歸說。
楚芸清點了點頭，垂眸瞥了眼地上放着的食物，又看了那馮氏女一眼，這才轉身欲向牢房外走去。
看着她終於願意離開，令狐歸暗暗長長的鬆了口氣。楚芸清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令狐歸剛剛松的那一口氣，立即又懸了起來。
“令狐！幫忙去叫些人搬個浴桶，打些熱水過來吧！”楚芸清回頭，請求的看着跟在她身後的令狐歸。
“啊？”聽到這要求，令狐歸不禁有些傻了。
楚芸清深深看着牢籠里蹲着的馮氏女，開口悠悠道：“這馮氏女活着的時候，就活得糊塗、卑微。這死的時候，至少讓她死得乾淨明白！好讓她以後投胎時，也能夠做個乾淨明白的人！”
“這……”令狐歸一臉為難的看着楚芸清。這犯人眼見都要上刑場了，他這還是頭一遭遇見，還要替她沐浴清洗的。
“還有替她尋來一身乾淨素潔的衣裳來！也讓她上刑台時能夠好看些，她這身上髒亂又臭的衣裳，只怕就算穿着變成了鬼，也是要被其他鬼魂給欺負的吧！”像是沒有看到令狐歸臉上為難的表情，楚芸清繼續提着搖頭。
令狐歸有些汗顏，立即上前對楚芸清道：“楚姑娘！這馮氏女是個將死之人，就算現在對她費再多的功夫，到最後她也只是變成一具屍體。實在是沒有必要……”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令狐！正是她要死了，我們更應該讓她明白活着的美好，讓她知道自己曾經的作為是多麼的愚蠢！擅自奪去他人性命，那又是多麼可怕的！這馮氏女一生也未曾享受過多少美好的東西，讓她死前享受一番，你也就當是積善行德吧！”楚芸清替馮氏女乞求着。
令狐歸無言的看着楚芸清，楚芸清亦毫不退縮的看着他。兩人眼神交流一陣後，最終還是令狐歸敗下陣來。“好吧！”他垂下頭，甚是無奈的向牢房外走去。
楚芸清看着他一人怕他會忙不過來，忙抬腳也跟了出去。這張嘴還沒來得及叫住令狐歸，就意外的與站在外面的徐瀟撞了個正着。
從徐瀟所站的位置，與見到他時的狀態。楚芸清有理由相信，這人應該是在外面站了有一會兒了！或許……從令狐歸端着飯菜回來的那時候，他就已經跟着來到了牢房外面。
“徐大人？”楚芸清看到他時愣了一下，因為她沒有想到這會兒，竟然還會在這裡看到他。
徐瀟有些微窘迫的看着楚芸清，隨即眼神頗為閃爍的瞥向一旁，向楚芸清點點頭示意。
“你昨日忙到那麼晚，怎麼也不多休息會兒？”楚芸清走過去，站在徐瀟身邊詢問。
徐瀟乾咳了一聲，捏了捏身側的袖子道：“咳！那個……今日要處決馮氏女，要安排的事情太多。回去之後實在是難以入眠，便索性回這邊來安排了！”
“睡不着嗎？”楚芸清皺眉疑惑的看着徐瀟。她還以為，他忙得那麼晚，回去應該倒床就睡了呢！沒想到他竟然還睡不着！她真不知道應該說他，是因為責任心太重，還是因為他心理素質太差了！
“嗯！”徐瀟應了一聲點點頭。隨而又伸手指了指裡面牢房裡關着的馮氏女，開口向楚芸清問道：“你對她……似乎很上心？是之前那案子還存有疑點嗎？”
楚芸清蹙眉想了想，有些怪異的看着徐瀟。心想這人竟然會問她案子是不是有疑點，這未免也太過反常了些。
可他既然開口問了，她當然也不能矯情的什麼也不說。
“也並非是什麼疑點，只是覺得馮氏女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淪為殺人狂魔！總該是有些契機，才讓她變得如此！我只是想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楚芸清解釋着。
知道並不是這案子還有疑點，徐瀟這才長長鬆了口氣。想着先前被譴出去打水的令狐歸，徐瀟神情微微一頓，又問：“你……為何要待那瘋女人這般好？又是送吃的、又是打水沐浴更衣，對待一個死刑犯，這是否太過縱容了？”
“人在降臨這個世界的時候，大多都是哭哭啼啼，光着身子來。既然現在是要送她走，自然也該是讓她乾乾淨淨的離開！這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恩仇，亦不會有哪個女人，會放着安好的生活不要，去過那殺人舔血的日子！徐大人判案無數，自然也是知道人心的險惡與脆弱。”楚芸清由衷說著。她只是有些可惜，當初能給馮氏女那一點溫暖的人，為何不是個一個善良且能給她美好未來的人！
若是那般的話，那麼現在這個殺人拔舌的可怕是殺人魔馮氏女，也應當是不會出現吧！
“嗯！”徐瀟悶應了一聲，對於楚芸清所說的話，並沒有反駁卻也沒有贊同。
楚芸清攏了攏身上的薄被，看着已經換了一聲官服的徐瀟，總覺得他那單薄的身子，子穿着一件官服待在這牢房裡，指不定出去的時候就要染上風邪了！
她伸手指了指徐瀟身上的衣服，開口道：“離提驗馮氏女的時辰還有一段時間，這裡陰冷，你要不還是先回去書房待着吧！”
徐瀟上下掃了楚芸清一圈，看着她身上裹着的薄被，嘴角抖了抖道：“知道這牢房寒冷，你倒真是會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