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日不見，怎麼感覺五小姐似乎更加消瘦了呢？”楚芸清擰了擰眉，似是有些擔憂的看着楊青青。

楊青青淡淡垂眸，應了一聲：“近來胃口尚欠，許是如此才清瘦了吧！”

“胃口不好？五小姐可是身體不舒服？可有找大夫瞧過了？”楚芸清並未帶着幾分真心的詢問着。

楊青青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她不說話也不打緊，楚芸清也不急着需要她說什麼。

馬車在出城門的時候，外面的看守城門的士兵，也僅僅只是例行檢查的撩開帘子往裡面看了看。在看到楊青青時，拱手行了一禮，喚了一聲：“五小姐！”，於是就放下帘子退開，對身後的人喊着放行的話。

“顧惟螻蟻輩，但自求其穴。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有時候錢權這東西，還真是讓人無比殷羨慕。這也難怪，會有那麼多多人對此趨之若鶩至死方休！”馬車漸漸從城門行駛出去，楚芸清突地開口感嘆起來。

楊青青微微一怔，一雙眸子驚嘆而又不解的看着楚芸清。她張了張嘴，本想說些什麼，可最終卻也只是欲言又止，什麼也沒有說。

“飽暖思淫慾，窮極起盜心！五小姐身在官門，自小就有人跟隨伺候，應該是難以明白這其中感受吧！”楚芸清絮絮說著。

楊青青垂眸嘴角動了動，拽着疊在衣袖裡的手緊了緊，依舊是沒有出聲。

就在楚芸清以為，她並不會開口的時候。突然就聽楊青青開口徐徐說道：“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一番話說得楚芸清有些發怔，好在楊青青說得並不快。她雖不明白這其中全部精準的意思，卻也將其聽懂了個大概。

話中意思大概說的是，不推崇尚賢能，人命就會對功名競爭。不重視寶物，就不會使百姓淪為盜賊。後面的楚芸清聽得並不真切，但大概的意思，就是不要給出一個誘因，百姓就不會犯錯的意思。總的來說，這就是以個推崇‘無為而治’的道理。

雖然大致知道楊青青在說什麼，可要用這古聲古色的話，來表明自己的看法，這讓楚芸清還是覺得有些壓力。

“無為而治自是有其道理，可這世上又有幾人真能做到如此？在利益與不可向旁人道說的目的驅使下，又有誰能一直保持那顆赤子之心？對身邊的一切，依舊是善良無害的呢？”楚芸清在說出這一番話時，雙眼凝着楊青青，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些端倪。

可楊青青卻一直低着頭安靜的坐着，看不見她有任何的情緒變化。

楚芸清擰眉想了想，續而又開口說道：“世上之事本就變化無常，生老病死也都是尋常。可總有着一些人，總想着逆天而行，做着有違道理倫常之事！不知道五小姐對這種人怎麼看呢？”

既然說話沒有反應，那楚芸清也只能在言語上與她互動。人不說話的時候容易掩藏自己的情緒，可一旦開口的時候，從神情道說話的語氣態度、微表情，乃至是肢體上，都能夠看出那個人心中真實的想法。

‘多說多錯、多做多錯’這話，都是有其道理的。

楊青青嘴角動了動，可隔了許久卻都不見她出聲。她若一直保持着這種寡言冷淡的態度，楚芸清也是沒有辦法從她口中套出什麼有用的線索。

看來楊青青對她，已經是起了防備之心了！若是再這樣下去，楚芸清知道自己根本是不可能會取得任何的進展。

楊青青不配合，那她也沒必要再繼續追問對此窮追不捨。

她不開口，楚芸清也不在說話。有些無聊的撩起身旁的窗帘，楚芸清側頭看着外面。四周綠葉枯草，寒冷的空氣透着空氣吹打在她臉頰上。

楚芸清也沒有問楊青青要去哪，只是看似自言自語的說著：“人說拜佛都是心誠則靈，可若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殺手，每次在殺完人之後，又都是誠心悔過，乞求佛祖的保佑。在懺悔之後，又重新繼續殺人的話……不知道佛祖是否真能保佑其一世安康呢！”

說話的人話語輕巧，可聽話的人卻是心神難定。這次楚芸清沒有看楊青青，卻感受到在那一瞬間，她身上氣息猛地一窒的感覺。那種感覺十分的奇妙，說不出具體是哪裡不一樣，可就是感覺明顯有了變化。

就好像一個人在生氣的時候，亦或者是在憤怒的時候。即使身邊的人不看她，只是這麼坐着閉着雙眼，卻也依舊能夠感受到那人身上傳遞出來的感覺。

若用比較玄乎的話來說，就是每個人身上從一出生開始，都是帶着一股‘氣’的。隨着那人的經歷與自身的努力，那股‘氣’也都是會慢慢改變。這種感覺就好似，你對一個人在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能判斷出，你是喜歡按個人，亦或者是厭惡那個人。這種感覺，也都是兩人之間的‘氣’在其中影響。

而楚芸清現在所說的‘感覺’，卻是在說短時間裡，改變身上‘氣’場的原因。而這原因，恰恰就是人的情緒！

楚芸清沒有再說話，楊青青也都一直沉默着。耳邊只聽到車外面風聲呼呼，與馬車輪子在地上撞動發出的碰撞聲。

甚是無聊的楚芸清在盯着外面的景物看了許久之後，突然側頭看向楊青青道：“五小姐知道萬鬼坡的事情嗎？”

這一次楚芸清明顯看到楊青青放在膝蓋上的手顫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陰翳。楚芸清又開口繼續道：“上次我與徐大人去看過一次！說來也真是奇怪，那天在萬鬼坡還遇到一些詭……”

“人死如燈滅，楚姑娘非是尋常女子，自是不該將那些神鬼之事掛在嘴上，圖添他人話柄。”一直沒怎麼開口的楊青青，這次卻是貿然的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楚芸清抿嘴暗暗輕笑，面上卻是一臉認真的說道：“五小姐五徐大人是老相識，他是什麼樣的人，五小姐應該比我清楚！這事並非是我個人胡說，五小姐若是不信，自是可以去問他！”

“這……”楊青青微微一愣，低垂着頭緊緊捏了捏自己的手。“子不語怪力亂神，楚姑娘還是不要……”

“誒！這有什麼好怕的！不都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嘛！像五小姐這樣心地善良，又做了這麼多好事大人，一定會好心有好報的！這些怪力亂神之事，自是不必害怕的！”楚芸清誇讚着楊青青，順勢也將她欲再說教的話給打斷了。

要說這楊青青，在這一點上，還真是與徐瀟匹配，都是那麼喜歡動不動就向人說教！只可惜要說講道理，她楚芸清也可是從來不輸人的！

楊青青被楚芸清噎了一口，頓時漲紅了臉無話可說。

楚芸清看着她那窘迫的模樣，心裡也並沒有感到多高興。她所希望的，是這楊青青能夠坦然的抬頭，輕鬆的笑着同她說，她雖是沒有做過虧心事，可也依舊是害怕鬼神之事的！

可是楊青青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沉默着低着頭，像是將自己裝在一個套子里，將她與旁人都隔離起來。

往往身上背負越多的人，也容易越來越孤僻。而害怕被人看穿的人，不是變得極其外向大大咧咧，就是變得越來越沉默封閉。

與第一次在青州城中遇見的楊青青相比，現在的楊青青明顯要深沉封閉許多。想着那時她臉上溫和的笑容，與此時面色蒼白更甚至沒什麼表情的楊青青相比，那時的她才更像是一個名門管家小姐該有的氣度與樣子。

楚芸清明白，量變達到一定的程度之後，就會產生質變。而眼前這個楊青青，只怕是心裡已經承受太多，已經瀕臨崩潰亦或者是變態的質的變化了吧！

“五小姐今日又是要去禮佛嗎？”楚芸清見車內氣氛有些沉重，便開口問了一個與之前並沒多大關係的話。

楊青青還沒開口回答，就聽外面的丫頭喊道：“小姐！到了！”

面前的帘子被掀開，那丫頭就在馬車外面等着。楊青青彎着腰，緩緩從車內走了出去。丫頭在外面攙扶着，小心翼翼的將她從馬車上給扶了下去。

一旁的馬夫站在一旁，等着楚芸清下車時攙扶一把。可楊青青剛下馬車，還沒等那車夫緩過神來。楚芸清就撂着她的裙子，一下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前面的楊青青和丫頭兩人還在等着，見楚芸清下來了，這才轉身繼續向前面走着。

楚芸清看了看四周，發現這是一處四面環山，到處都是樹木灌草的地方。許是因為天氣寒冷的原因，這裡看上去有些荒涼，並沒有什麼人煙。

“你們這是要去拿啊？”楚芸清跟在楊青青身後，往前走了一陣，這才恍然看到前面的灌草中，竟然有着一條通向山上的石頭堆砌成的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