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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煦帶着陶紫走到村口,也是略有停頓,但心中計較一番後,他握緊了陶紫的手,仍舊不改方向。

待走到近處,只見那黑中帶紅的岩漿滾滾翻騰,但裡面確實感覺不到煞氣和戾氣,只不過反而有許多夾雜着死氣的靈氣。

二人神色複雜的看着這翻滾的岩漿,沒有其他發現後,才向著那墳墓走去。

隨着繼續前進,死氣愈發深重,陶紫忍不住瑟瑟發抖。

他們先到了與那老者對應的那處最大的墳墓,立着的墓碑上銘刻着“鑄劍人:程岳”。

鑄劍?二人不禁對視一眼,又一起回望那岩漿,這裡是鑄劍之處?與那柄剛現世於萬魔之淵的巨劍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陰冷的夜晚,陣法被激發,他們想走出去並不容易,所幸這同一個困鎮中,還有八個略小的墳墓。二人一一看去,第二個略小的墳墓之前立着“祭劍人:程岸”。

第三個就是昨日他們所見的大漢的草屋位置,墓碑上的文字是“守劍人:程峰”。

它旁邊的是“守劍人:程嶺”。

再繼續往前是幾個沒有墓碑的墳墓,直到最後一個立了個歪歪斜斜的墓碑,上面的依稀可以看得出“侍劍人:程嵐,並其子大壯。”

陶紫有些踉蹌,大壯大壯,難怪不知道自己的年紀,恐怕是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年吧……

但是陰冷過後,陶紫卻不再害怕了,只是心裡不知道為何越來越難受,就像看到自己親人的墳墓一般。

胡亂摸了把臉,原來不知何時,臉上已經全是淚水。

“前輩,他們都死了啊,那我們看到的又是什麼?”她淚眼朦朧的看着封煦。

封煦道:“許是他們的魂魄或者是執念吧。”

陶紫不解:“若是魂魄,怎麼會在白天就變成了鮮活的凡人?反而是晚上才成了這般模樣。”

封煦卻道:“哪裡有什麼白天和晚上之分,只不過是我們自欺欺人罷了。”

他將陶紫拉到身後,鎮定的對着眼前的墳墓道:“眾位,出來吧,吸了我二人這許多生機,總要讓我們死個明白吧!”

須臾,那老者、大壯並那漢子與一位年約四十的婦人,一起從墳墓中顯露出身形。他們衣袂翩然,全身死氣沉沉,哪裡還有白日所見那富有生機的樣子。

只是,那漢子眉角上還沾着那塊兒泥土,而大壯也依然是黝黑的面龐。

幾人一下子走到陶紫二人近前,那老者嘆口氣道:“是諸位的生機才將我等喚醒,我等豈敢再傷兩位性命。”

封煦卻嗤笑道:“我二人腹中飢餓,正是被你們吸去生機所致吧?待我二人生機全無,難道還有活命的可能?”

那老者道:“誠然如此,只不過若不是見這位小友身上有我們熟悉的氣息,我們是如何也不會醒來的。”

陶紫從封煦身後走上前來,她不能一輩子躲在別人的身後,她問道:“熟悉的氣息,到底是何種氣息,莫非我身上還帶了你們的什麼東西?”

那壯漢欲言又止,只聽那老者繼續道:“是,你帶着我們族人的屍骨回來了。”

陶紫猛地一驚,屍骨,她看了眼手中的那根長骨,這說它么?

這些日子,她一直覺得這長骨用的頗為順手,難道這就是這些人所謂的族人屍骨,可是這長骨的長度和構造,顯然不是人能有的高度。

那老者稍一幻化,周圍又恢復了白日里芳草萋萋、日光明媚。

他指了指眼前幻化出的幾個石凳,對眾人道:“都坐吧。”

陶紫想想,反正墳墓都住過了,現在做幾個石凳,也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大方的就在最近的石凳上坐了下來,封煦就坐在她的旁邊。

那老者似陷入回憶道:“我程氏一族,舉族上下皆已鑄劍為第一要務。我是程家第兩百百六十三代鑄劍者。”

他看了眼碧波如濤的稻田,繼續道:“這裡是劍冢,也是我程家人的墳墓。”

陶紫和封煦見他臉上浮現沉痛之色,皆不敢打斷,那老者接着道:“我被譽為是程家萬餘年來最有天賦的鑄劍師,自然是想鑄就一柄前無古人,後也難再有來着的神劍。我的一生,更是以此為目標,即便耗盡畢生心血,亦無怨無悔。”

“程岸是我唯一的兒子,但更是天地間難得的劍心之體,在劍與他之間,我選擇了讓他生祭……”

陶紫手掌突然攥緊,竟然還有這般心肝的父親,往後再聽着那老者沉痛的聲音,只覺得有些虛偽:“後來,在我一百九十歲的那一年,這神劍終於鑄成,我們還不及歡慶,天雷就接踵而至。”

“幸而我們族人早有準備,才順利的躲過了天雷,但也因如此,就再也掩藏不住這神劍的存在。無數修為高深的大能,隨着雷劫的天光找到了神劍的藏身之處,我們舉族上下,犧牲了近一半的族人,才保住了這神劍,並遷入這靈力充沛、地火豐富的山谷。”

涼風像毒蛇一樣,拂過陶紫的臉龐,她只聽這老者繼續講述道:“但這顯然不是終點,才不過百餘年,這裡便再度被人發現,只不過之前那次是有意,這次卻是巧合,或許天意如此吧!”

“我們這百餘年,只耕作修行,並不理會窗外事,但外面卻亂了起來,魔修與道修之間,不知何故竟然打了起來。而戰場就在我們山谷之外。這場戰鬥曠日持久,打了近一百年,雙方都死傷慘重,那屍骨都壘成了山,但仍舊止不住干戈。”

他掃了一眼坐在角落的中年婦人,面無表情的繼續道:“那一年,我那閨女在谷口撿了個受傷的道修,還和他生下兒子,本以為他也能在此安然度日,沒成想,在孩子十歲之時,他竟然偷偷的離開了。”

“原本我們的陣法,進出都困難……但自生祭了親生兒子之後,我對這閨女也珍視了起來,竟讓她養成了不分輕重的糊塗性子,她有意的放走了那人。從那之後,我們這裡再無寧日。外面原本爭鬥不休的魔道兩方,聽聞這谷中有重寶,竟停下干戈,聯合起來想要攻入我程家。”

陶紫看了一眼愈發索瑟在角落裡的中年婦人,想來她就是程嵐了,沒想到她還是這程岳的女兒。

封煦卻想,當年似乎聽父君說過那場魔道大戰,有些不同尋常,但沒想到最後還有這樣一番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