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從來都不是人修可以肆意馳騁的戰場。

魚群來勢洶洶，幾名來不及撤返的修士，慌亂間就被魚群撕得粉碎。零星的點點殘肢，隨着血水沉浮，又引來了更龐大的魚群。

一時間，血水翻騰，哀鴻遍野。

開始有人想返回湖面。

可下潛容易，上浮難。在水中行進，本就遲緩，越到後來，想要上浮，簡直需要力重千鈞。陶紫心中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這湖水也在不知不覺中，變了。

眾人歷經艱辛，也只堪堪上浮了不足三丈。但這個時候，他們卻看到了從湖面潛入水底的人，以及妖獸。

上面發生了什麼？

率先下來的是高景明和藺子謙，齊琛迎上前去，問道：“上面發生了何事？”

高景明道：“湖面被封死了。”

“什麼叫被封死，如何被封死？”陶紫忍不住問道。

藺子謙看她一眼，見高景明沒有回答，便回答道：“山峰密不透風，漸漸連成了一座石牆，將整個凜焰湖圍在其中，連天空都被岩石封住了。”他邊說邊往下游，接着道：“若是這般，便也罷了，索性我等浮在湖面便是，可山峰還在向著湖面壓下來，且湖面竟也開始結冰，不少師弟師妹瞬間就被凍成了冰人。”

齊琛鐵索掀飛了近處的兩隻魚怪，繼續問道：“可還有生機？”能來這裡的都是築基弟子，即便被凍住了，也不會立即斃命。

但藺子謙卻嘆了口氣，低沉道：“一旦被凍住，幾乎瞬間就失去了聲息……那冰，想來是有些非同尋常。所以，我等才決定下潛。”

師尊原本不同意自己來這秘境，可自己年輕氣盛，哪裡是師尊說什麼就聽什麼的。藺子謙有些後悔，不知道還有沒有回去同師尊認錯的機會。

陶紫一邊關注着這邊的動靜，一邊擊退迎面而來的魚群，冷不防卻聽高景明問道：“陶師妹，你可有見到珊兒？”

陶紫連忙回到：“不曾，珊珊她……”她確實一直沒有看到從珊，不過這裡可是所有冰靈根修士都趨之若鶩的濉辛秘境，即便是秘境環境變了，冰靈根修士也一樣有優勢；退一萬步講，就算沒有了優勢，從珊的身手也不弱。

見高景明愁眉不展，她便又繼續安慰道：“高師兄放心，珊珊一向頗有氣運，再加上她的身手，定然是無礙的。”

高景明略點點頭，算是回應。他剛才沒有下潛，不是因為覺得上面更安全，而是因為他一直在找從珊的身影，可竟然了無蹤影。現在一直在水底的陶師妹，也說不曾見到她，這裡可沒有別的出路。珊兒她會不會已經……

他不敢深想，只握緊手中的劍，將前仆後繼的魚群一一斬殺。

下水之後才知道，這凜焰湖深不可測，待眾人持續下潛，重壓之下，便有許多人漸漸不支，一些低品階的避水珠開始破碎。

而這些失去避水珠的修士，很快就被環伺在周圍的魚怪分食。

氣氛愈發凝重，上天無法，入地無門，留在這湖中勉力支撐，竟是還免不了被當成魚怪的腹中餐。天竟如此不公，這是要活活將他們困死在這裡啊！

不少女修，開始嚶嚶哭泣，便是男修，也大多面露絕望。

有一名男修的避水珠剛剛破碎，就被一隻魚怪咬到了大腿，接着魚怪嘴巴一張一合，他整個人的胸部以下都被魚怪含在了嘴中。

最後一刻，他神識傳音給所有人：“都讓開，老子要和這魚怪同歸於盡！都讓開！啊……”伴隨着他凄厲的嘶吼，轟的一聲，已經幾近將他吞入腹中的魚怪和周圍的魚群，一同被炸的粉碎。

築基修士還未曾結成金丹，即便自爆也不會有這等威力，想來是他將所有的法器和法寶都自爆了。

陶紫手中的蔓藤更加凌厲，心中卻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自爆那人，她不知道姓名，但就在不久前，她還同自己共同擊殺一隻魚怪……這都是她的同門啊！

她不再顧及靈力的施放，凡是有膽子游過來的魚群，皆被她盡數擊退。待清出一片區域來，她便開始繼續下潛，既然上面上不去，那就向下，就當是死前看一下這湖水到底有多深吧！

身後陸續有修士自爆的聲音，陶紫沒有回頭。

人和人本沒有多少差別，只是在面臨選擇的時候才漸漸有了差異，經歷過無數次選擇後，才最終選擇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不是機遇造就人，而是選擇成就人。

陶紫的眼中浮過了太多次面臨選擇的畫面，她或許還不知道自己想要成為怎麼樣的人，但每一次遇到危機，她從未選擇過放棄。

同門自爆她很痛惜，但她不會做出與他們相同的選擇。她還有靈力，還有藥劑，她還沒有找到出路。

即便大多數人都已絕望，但陶紫卻始終認為，就算所有的路都被封死，也總還有一條縫隙還在支撐着希望。

她找到那處縫隙。便是死，也應該在滿懷希望中死去。

再努力一分，就一分，感覺就要到湖底了。

寒意徹骨，不愧叫做凜焰湖，就像是被陰寒的火焰所灼燒。下潛到一定地步，魚群漸漸消失了，但壓力和寒意卻撲面而來。陶紫的靈力也用光了，剛服下的是最後一顆補靈丹。

她一直遊走在最前面，但活人的速度卻比不上死人。

她前面接連落下了幾具被凍僵的屍體。沒有上浮，沒有被魚怪吞進腹中，而是直接沉入湖底。

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會在旦夕間變成這翻模樣。

終於，陶紫開始接近湖底。有些奇怪，後方全是濃重的血色，肉眼看去只是漆黑一片，但前方卻出現了一條甬道。

一條在發光的甬道。

像是深海魚類的誘捕陷阱，也許她潛過去，那甬道就會閉合，也許這真的是深水魚怪的嘴巴。但陶紫卻不想後退。

飛蛾撲火，或許是自取滅亡，但誰又知道那或許是浴火重生呢？

陶紫自然不是一個人，齊琛、高景明、藺子謙，甚至龐玉嫻都在她周圍不遠處。一起來秘境的同門們，怕是只剩下這百十來人了吧？

她潛到甬道入口，深吸了一口氣，便向著甬道前行。

身後傳來了高景明的聲音：“陶師妹，你可曾見到過袁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