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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縹緲又清澈,如同陽春三月里,刮過的一陣風,即便過去,空氣里還留有着風走過的香氣。

是梨花的味道。

沈南天僵住了,現在的他一半是人的樣子,但因為急着吞吃褚琰幾個,又伸出了灰色的會蠕動的手,所以另一半,是蟲的樣子。

聞到花香,他原本正抖動進食的身軀一動不動。

“沈郎,你這麼吃,可是對不起我們姐妹啊。”有美一人,白衣勝雪,妙語嫣然,行動翩然。

她赤着腳,腳上還拴住一串和陶紫差不多的鈴鐺。

鈴音清脆,幾步間就到了沈南天近前:“我原來以為,你是條龍,沒想到……”

沈南天恢復了人形:“沒想到什麼?”

“唔,沒想到卻是條蟲啊!”

“你!”即便恢復了人形,但他的肚子依舊鼓鼓囊囊,像是一個懷了多胎的孕婦,偏偏他又是小麥色的肌膚,下巴上還蓄着長須,想要彰顯自己的風采來。

看上去滑稽至極。

雪白衣裳的女人,摸了摸他的肚子,動作再親昵不過,說出來的話,卻不那麼好聽:“沈郎,這幾個,可不是心甘情願,你恐怕克化不了。”

她秀氣的柳葉眉恰到好處的蹙起,頭微微仰着,擔心的看着沈南天。

沈南天剛剛疼起來的怒火,一下子消弭無蹤:“又雪,你我夫妻千年,如今都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我們不如……不如……”

“不如什麼?”

“不如……破鏡重圓,你以為如何?”沈南天按了按肚皮,那裡面動來動去,他十分的不舒服。

被喚作又雪的白衣女人一笑,嘴角眉間的風情畢露:“好啊,沈郎。”

“當真?”沈南天大喜,人卻後退兩步,這個林又雪,比自己還心狠手辣,現在兩人算是共生,她真的願意和自己破鏡重圓?

林又雪不在意的笑笑,上前兩步,小心的攀在了沈南天的身上:“你我本就是共生之體,破鏡重圓才能活得更長久才是。”

沈南天大喜,隔着自己的大肚子,摟住了林又雪的嬌軀:“雪兒,想煞我也!”

林又雪將他湊過來的嘴巴推開,又摸了摸他的肚子:“這裡面的,除了最開始的那一個甘願的,其他六個,我們平分如何?”

沈南天雙眼微眯,原來是打得這個主意,如此一來,他倒是放心了不少。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不變的利益。

自己與林又雪鬥了幾千年了,可是他不敢殺林又雪,同時林又雪也不敢輕易結果了自己。

因為,一旦他們其中一個死了,另外一個也活不了。

萬年前,沈南天以月眠和崔的丹田,開闢出這個碣秘境以躲避天道,之後,又為了續命,他不惜將幾個妻妾接連殺害,奪取了她們的壽命。

林又雪作為他的第九個姬妾,也是最聰明的一個。

她在沈南天吞噬旁人,增加自己壽命的關鍵時候,將自己的草木妖心與沈南天換了半顆。

從那以後,她身體里有沈南天的半顆心臟,沈南天身體里也有她的半顆妖心;也是從那以後,沈南天才變得不人不鬼不妖,稍有不慎,就變成了一條肥滿豐腴的灰色肉蟲。

思及此,沈南天仍有些不暢快,這個小妖精,明明是她勾引自己在先,為何又不願意為自己去死?

可惜自己風流倜儻的容貌和風姿,就這樣毀在了一個小妖精的手裡。

可不暢快歸不暢快,既然這小妖精懸崖勒馬,自己必須成為她回頭的岸。

她的半顆妖心雖然給自己帶來了不少弊端,可也不是沒有好處,既如此,不如把剩下的那半顆也交出來吧。

沈南天一把按住了林又雪撫在自己肚皮上的那隻玉手:“雪兒開口,我哪裡還有不應之理。”

林又雪主動親了親沈南天的側臉,聲音輕柔如羽毛:“沈郎,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以後,都和相遇的時候一般,好不好?”

相遇的時候?

活了一萬多歲的沈南天,拍拍她的肩膀沒有說話,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相遇的時候,他剛剛化神,而林又雪也剛剛九階,一個丰神俊朗,一個嬌俏美麗,不僅是修為上極是登對,便是長相上,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比起之前的八個妻妾,多相識於微末,和多如過江之鯽的露水姻緣們,林又雪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畢竟,征服一個九階妖修,比征服一個"ji nv"要更有成就感。

抱着他的林又雪眼中一厲,初遇的時候,是惺惺相惜,她以為是找到了最登對的人,卻沒想到是一時眼瞎。

到了她這種修為,長相、情愛又算得了什麼?恨只恨,沈南天設了局,自己也就入了翁。

沈南天讓自己誤以為,他有飛升上界的方法。

若不是如此,自己怎麼可能甘願委身於他?

如今,終於他們又再度靠近了啊。她抱着沈南天的手,抽出了老邁的虯枝,沈南天似有所感,但接下來就被虯枝捆住了。

他立即伸出灰色的如同觸角一般的手指。

手指和虯枝糾結在一起,一時間分不出誰更厲害一些。

沈南天大怒:“你瘋了!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是個死!”

這回,林又雪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哦?真的么?”

“你什麼意思?”沈南天一駭,是自己忽略了什麼嗎?接着就覺得自己的全身一痛,而自己身體里那半顆妖心開始不安分起來。

“你對我做了什麼?”

這個林又雪,總是找自己最關鍵的時候發難!上次被她換了半顆心,這回呢?

肚子里那六個小的還沒有屈服,她又來這樣一出,沈南天全身膨脹成灰撲撲的肉蟲,咬牙與林又雪對抗起來。

林又雪看上去要輕鬆寫意的多,她咯咯笑出聲來:“做了什麼啊?其實也沒什麼……”

老邁卻堅韌的虯枝插進了沈南天灰撲撲的身體里,而他灰撲撲的觸角也勒緊了林又雪。

林又雪不急不緩的道:“你知不知道,其實,也還活着。”只不過是另外一種活法。

她的臉上漸漸露出癲狂,沈南天胸中一痛,那半顆妖心眼看就要衝出胸膛,他齜牙咧嘴:“活着?她怎麼可能還活着?”

他問的急切又害怕。

雪白的梨花如雪,紛紛落下,沈南天真正的開始恐懼起來。

活着,自己竟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