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這孩子,要來聽課,也不早一些到,現在才來,連個蒲團都沒有了。”

簡陽真君幾步就到了人前,將靳於烈往身後一拉,言語間又是親昵的抱怨又為弟子着想。

不用多想,眾人便知,他對新手入門的親傳弟子很不一般。

然而,簡陽真的是情急之下的隨口一說。

可他這一說,那幾個坐着的金丹修士,倒是尷尬的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誰也不知道丹峰峰主新收的親傳弟子,會突然來到傳道堂啊。

有了丹峰的峰主做師尊,竟然還屈尊來到傳道堂……

陶紫含笑,長長的羽睫一垂,眼中的寒光瞬間隱藏:“沒想到是簡陽師伯的親傳弟子,果然英姿勃發,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

有些東西,她得壓抑,得隱忍。

以看上去只不過鍊氣期的修為,那麼短的時間裡,從遠處的草叢走到跟前,可不是“虎虎生風”。

王正端眼珠一轉,眉頭一挑,似有疑惑,卻沒有開口。

簡陽怎麼會聽不出陶紫的弦外之音?

可他既然現身,就不能回頭了,即便這個陶紫連帶着她那個化神圓滿的師伯,今後都極有可能懷疑自己。

阿烈這個孩子啊,還是太衝動了!

本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蟄伏在合虛宗中,未必沒有反撲的機會,但現在……

簡陽真君如常的神色下,一點也不輕鬆。

計劃被打亂了,甚至自己可能已經暴露了。

簡陽真君恨不得立刻消失,卻知道不能着急,他慈愛的問陶紫:“還有多少時間結束?老頭子也來聽聽。”

陶紫眼中笑意不減:“師伯明鑒,正好是兩個時辰,不多不少。”

言下之意,竟然是不會再講了。

這一聲回復,比方才整整兩個時辰的效果還要猛烈。

這可是元嬰真君,還是丹峰的峰主。

你一個金丹修士,就是再厲害,能厲害得過丹峰峰主?

一時間,多少人在嗟嘆陶紫的不識抬舉,又有多少人在恨陶紫得到了丹峰峰主的青眼,卻不懂得珍惜。

聞言,簡陽真君倒是沒什麼變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實實在在的鬆了一口氣,留的時間越久,阿烈的易容術暴露的概率也就越大。

阿烈情緒起伏波動太大,眼看壓制的修為都要壓不住了。

這個陶紫不識抬舉,但對於簡陽來說,真的是再好不過了。

笑眯眯的點點頭,簡陽用一副“後生可畏”的眼神看看陶紫,緩聲道:“如此,那隻好再等來日了。”

“恭送簡陽師伯。”

陶紫乾脆利落,恭敬行禮,其他弟子才像是反應過來一般,齊齊相送。

陶翎跳到陶紫腳邊,陶紫順手拿起它頭上的花環,自然是方便摸它腦袋。

這回,陶翎卻不見多少惱意,它的一雙小綠豆眼,一直盯着那個離去的高壯身影。

簡陽走了,人群卻沒有散去,周圍議論聲不絕於耳。

比如說簡陽真君如何禮賢下士,愛護弟子,再比如,陶紫如何眼高於頂,竟然不將元嬰真君放在眼裡……

拍一拍陶翎的腦袋,手感真好,陶紫不在意的彎彎嘴角,跨上了陶翎寬闊的脊背,陶翎羽翅一張,已經載着陶紫遠去。

這速度,不知比宗門的仙鶴快了多少倍。

眾人又是一陣讚歎。

“主人主人,那個大塊頭有問題。”陶翎平穩的載着陶紫,直到遠離了人群,才傳音道。

“哦?你都看了出來?”

“那當然,我的雙眼雖然比不上袁啟大哥,但是也不是吃素的!”

“對,你是吃肉的。”

陶紫摸摸它脊背上的黑羽,再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如同寒潭。

那個衝上來的男人有問題,丹峰更有問題,只是現在,還動不得……

也不知道瑩瑩和連正非怎麼樣了。

沒想到,越臨的仇,竟然拖了這麼多年,還沒能得報……

回到自己洞府,陶紫沒幹別的,而是連着蒸了幾鍋包子。

因為這回預備常駐宗門,所以洞府中,袁啟和陶翎的居所終於也用上了。

看着陶紫一鍋又一鍋的蒸包子,陶翎只顧着吃的開心,袁啟卻有些擔心。

阿紫這樣,應該又是想起了那個越臨了吧。

結果陶紫將蒸好的包子趁熱收進了專門裝食物的儲物袋,那一類儲物袋都是用來給那個老虎裝東西的。

摸摸腦袋,袁啟有些分不清了。

她這時在意呢,還是不在意呢?

見他這模樣,陶紫咧開嘴,輕鬆的笑了,什麼是在意什麼又是不在意?

逝者已逝,但還有許多活着的人,她怎麼會是個沉迷於一時得失的人。

她需要沉得住氣,再沉得住氣才行。

因為他知道,越臨的仇,遲早會得報。

留着那幾個人,是師伯和師尊的意思,自己開始也不平過,但是現在終於想通了。

她終於能平靜的剋制的看着仇人來去,笑着與仇人周旋。

陶紫想不明白,簡陽為何要殺越臨,那不是他一直都很鍾愛的弟子么?

可事實勝於雄辯,殺了就是殺了。

那個高壯男人有問題是小,簡陽真君有問題是大。

幾日後,迎來了初夏的第一場雨。

雨不大,卻有些細密。

陶紫撐着一把油紙傘,提着一罈子酒,信步走出了自己的洞府。

其實她並沒有走遠,只是去拜訪一下自己曾經的鄰居。

到了嚴的洞府門口,陶紫將傘隨意一丟,又拍掉酒罈的封泥,倒了一半出來,灑在地上,才舉起剩下的半罈子酒,倒入喉嚨。

烈酒入喉,分外灼熱。

陶紫閉上眼睛再睜開,眼中很快就有了些醉意。

嚴洞府的禁制還在,可惜人卻永遠不會回來了。

他向來不是個衝動的人,為什麼卻尾隨着陶凌華,衝進了紅衣人的殺陣?

他對陶凌華沒有好感,卻也沒有必要為了殺她,而犧牲自己……

陶紫有很多很多的疑問,然而,嚴平日里也是個極能藏得住事的人,何況,人已經死了,所有答案都隨着他的隕落,徹底塵封。

隨着細雨,陶紫將半罈子酒飲盡。

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醉意潦倒的道:“我走了,嚴師兄……嚴叔叔。”

接着陶紫召出陶翎,又去祭拜了越臨一番。

無論過往有多少不堪、不舍、不忿,都已經成為過往,她要做的,是抓住自己的未來。

她不能讓死去的人,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