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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春雪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將梅嶺市弄得銀妝素裹的,分外漂亮。院子里的兩株老梅似和這場春雪約好一般,滿樹梅花競相開放,讓小院子里充滿了淡淡的梅香。

這恐怕是最後一場雪了。湯憲忠坐在書房,自言自語道。若在往常,遇到這難得的滿天飛雪,湯憲忠早就出去,和他幾個老友到梅嶺上賞雪觀梅去了。湯憲忠愛雪,也愛梅,他身後牆壁上掛的那副對聯,正是他愛雪愛梅的寫照——“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可是今天,外面白雪紛飛,寒梅綻放,湯憲忠卻沒有一點心思出去賞梅,他正煩着呢!

湯憲忠坐竹椅上,將雙腳放在一個實木矮架上。矮木架中間有個比臉盆大一些的圓洞,鑲嵌了六塊隔熱陶瓷。以這六塊隔熱陶瓷為支撐,架着一個紫銅的火盆。湯憲忠是學中文出身,雖然後來成為梅嶺空調有限公司的董事長,可是身上卻保留着幾分文人的習氣。比如每逢大雪必出去踏雪尋梅,又比如在書房內絕對不安裝空調。在湯憲忠看來,卧室安放空調無傷大雅,可是書房卻絕對只能烤木炭火。木炭火襯托着書房的博物架、書案、字畫、書籍,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古典美,若是換做空調嗡嗡作響,縱然書房裡溫暖如春,卻早已經失卻特有的韻味。

紫銅火盆里的炭火逐漸黯淡下去,正如湯憲忠此時的心情。書房裡的溫度也漸漸低了下來,湯憲忠卻忘記去添加木炭。他一動不動地縮在竹椅上,衛教練的話正一遍一遍在他耳邊響起。

“湯董,這全國圍棋定段賽,有人把它比喻為圍棋的高考,但在我看來,它的殘酷程度要遠遠地超過高考。我們國家高校招生的錄取比例是多少?可是,我們定段賽的名額是多少呢?二十個啊!今年只有二十個,現在全國上下都是一片圍棋熱,學圍棋的小孩子有多少?”陸教練對湯憲忠說道:“據我所知,今年參加定段賽的棋手超過了一千五百人。讓一千五百人來爭奪這二十個定段名額,競爭殘酷可想而知。”

“哪,你看湯苗有希望嗎?”湯憲忠問道。

“湯董,若是湯苗沒希望,我也不會向你說這番話了。”陸教練說道:“湯苗雖然才九歲,可是在我帶的二十個學生中間,卻是最有希望定段的。”

湯憲忠笑了起來,道:“那就好!多虧了陸教練的培養。”

陸教練搖了搖頭道:“湯董,我話還沒說完呢。雖然湯苗是我學生中最有希望定段的,但是卻不能保證萬無一失啊。況且聽說這次定段賽,總成績前三名的隊員將會選入中國圍棋少年隊。圍棋國少隊的教練是誰?呂大春啊,中國圍棋第一人啊,如果誰家的孩子能夠得到他的指點,那今後在圍棋道路上的發展可是一片坦途。所以,這次圍棋定段賽的競爭殘酷性又超過以往歷次比賽。”

說到這裡,陸教練看了看湯憲忠,欲言又止。湯憲忠笑道:“陸教練,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陸教練低聲說道:“湯董,為了湯苗的前途,我們必須想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

“噢?”湯憲忠眼睛一亮,大感興趣:“難道說定段比賽也有什麼內幕不成?這麼說陸教練有路子了?”

陸教練苦笑道:“我也是傻乎乎地領着學生參加了幾次定段賽後,才聽說其中的關竅的。湯董,這圍棋定段,除了要求選手在下棋方面的實力外,對棋手的經濟實力也有要求。這兩者缺一不可。”

湯憲忠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說,如果只是下棋有實力,經濟條件不行,就沒辦法定上段位了嗎?”

陸教練搖頭道:“倒也不全是,如果自身實力確實高出其他選手一大截,那麼定上段位也不是什麼難事。怕就怕和其他選手實力在伯仲之間,勝負如何全靠臨場發揮,這樣下來,經濟實力就占相當的比重了。”

湯憲忠點頭道:“我明白,湯苗的實力也屬於這種不上不下的,所以要靠經濟實力說話了,對嗎?”

陸教練道:“湯董,若是湯苗全沒希望,我也不會來家裡拜訪了!”

湯憲忠古怪地笑了笑,道:“陸教練,大概需要多少錢?”

陸教練道:“如果是保證定上段,大概需要十萬,但是如果要保證位列定段賽前三名的話,沒有個五十萬是絕對不行的。但是相比於進入國少隊的前途來說,我認為這五十萬元花得絕對值得。你看看現在的圍棋國手,每年誰的對局費用沒個百兒八十萬的?”

湯憲忠心沉了下去,可是臉上卻絲毫不流露出來,他爽朗地笑道:“這錢什麼時間交給你?”

陸教練暗自點頭,看來這一趟他果然來對了。湯憲忠不愧是原梅嶺空調有限公司的董事長,雖然說現在已經退休了,可是拿出幾十萬來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想到他即將在這筆交易中撈到的油水,陸教練的笑容燦爛如花,他說道:“最好是一周之內。因為定段賽一個月半月後就要開始了,活動遲了怕來不及。”

湯憲忠點頭道:“好的。我一周內把錢送給你。不過你必須保證,湯苗能進定段賽前三。”

陸教練連聲說道:“一定一定!湯苗不僅是你的寶貝孫子,也是我的得意門生呢。他能進前三,我這個當教練的也光榮啊。湯董儘管放心,我回去後立即開始活動,只要經費到位,湯苗的前三絕對是跑不了的。”

看到陸教練樂顛顛地走了出去,湯憲忠卻陷入了愁容。他到哪裡去給湯苗弄這五十萬元呢?若是十萬八萬,他還是有辦法的,可是這是五十萬啊!

湯憲忠此時是又悔又恨。他後悔的是,當初他在梅嶺空調董事長的位置上時,膽小如鼠,瞻前顧後的,為了保持他的所謂的清白,竟然是一點賄賂都沒收過。弄得他到退休的時候,手中的積蓄還不超過十萬。這話說出來恐怕都沒有人相信,在梅嶺空調董事長位置上幹了十三年,退休的時候卻只有這一點點積蓄;他惱恨的是,市裡沒有採納他那個管理層mbo的方案,假如他這個mbo方案通過的話,梅嶺空調早就成為他湯憲忠的企業,雖然說梅嶺空調經營不景氣,可是從裡面調個幾十萬元出來還不是小事一幢嗎?

可是現在怎麼辦呢?湯憲忠心想,日常實在不行,就將拿他居住的別墅到銀行貸款。這棟別墅還是六年前市獎勵給他的,目前市值在六七十萬,到銀行怎麼說也能貸上四十來萬,加上他手頭的存款,正好湊齊五十萬元。至於這四十萬貸款怎麼還,湯憲忠心中沒譜,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先弄齊錢讓劉教練去活動吧。湯家就湯苗這麼一個獨苗苗,他的希望可全寄托在這個小孫子上了。

湯憲忠正思量間,老伴兒拿着無繩電話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