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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胖乎乎的,通身呈現一種晶瑩剔透的淡紅色,紅是那種嬌艷欲滴的紅,好看極了。

可再好看這就是一條蟲,又軟又肉又會爬的那種。

郁謹表情有些僵硬:“阿似,這蟲子是哪來的?”

姜似捏着蟲子的手一頓,黛眉輕斂:“你叫我阿似?”

郁謹一下子沒了聲音。

糟糕,中毒之後反應有些遲鈍,竟把心裡想的叫出來了。

這個時候姜似倒不計較一個稱呼,拎着胖蟲子放到了郁謹傷口上。

那蟲子一碰到散發著淡淡腥臭氣的傷口,竟然身子一聳一聳,歡快吃起來。

看着蟲子美滋滋吃着傷口上的血肉,郁謹艱難克制着把蟲子捏死的衝動,唇色慘白問姜似:“這蟲子哪來的?”

姜似拍了拍腰間荷包:“你不是看到了,從荷包里拿的。別怕,這種蟲可以吃掉滲入傷口血液的毒素,能幫你解毒。”

只可惜此蟲與幻螢不一樣,沒有辦法養在體內,只能養在玉盒中隨身攜帶。

“誰怕了?”郁謹死撐着嘴硬,微微閉上眼睛,唇白得沒有絲毫血色。

為什麼會有這麼噁心的解毒方式!早知道——想到安然躺在荷包中的解毒丸,郁謹苦笑。

早知道他依然會情願被蟲子吃,也想見阿似一面吶。

郁謹有時候也不明白為什麼對一個人如此心心念念,他也不想弄明白。

世上有一個人令他牽腸掛肚,勢在必得,這是他的幸運。

“好了。”不知過了多久,淡淡的聲音傳來。

郁謹睜開眼,目光落到小臂上,便見傷口處的血肉重新變成了鮮紅色。

姜似取出一方白帕子纏上他的傷口,叮囑道:“三日內不要見水,等結的痂自然脫落就好。”

郁謹不做聲,目不轉睛盯着姜似瞧。

姜似被他看得有些惱火,直起身來:“回頭讓阿飛送你回雀子胡同,我先走了。”

一隻微涼的手握住她的手腕:“阿似,別走。”

姜似垂眸看着二人雙手交握之處,那隻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前世不知這麼握了她多少次,連指尖的薄繭都是她所熟悉的。

她一時竟忘了掙脫。

郁謹輕輕咳嗽了一聲,如玉的臉頰泛起一片潮紅:“阿似,我難受——”

這話帶着隱隱的祈求,頗有些可憐巴巴的味道。

姜似卻冷起心腸,掙脫對方的手:“已經解了毒,我不是大夫,再難受就沒有辦法了,我讓阿飛送你回去。”

那隻手重新抓住她的手,少年語氣更軟:“阿似,我心裡難受——”

姜似心攸地一緊,火燒般甩開那隻糾纏的手,轉身便走。

身後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

姜似猛然回頭,就見郁謹已經栽倒在地,費力支撐着身體看向她。

一縷殷紅的血順着他嘴角淌下來。

姜似大驚,快步走過去扶住他:“怎麼回事?”

不應該啊,他的毒分明已經解了。

郁謹皺着眉,竭力忍耐着痛苦:“不小心挨了一掌,內里受了些震蕩……”

“阿飛,去雀子胡同——”

郁謹輕輕搖頭,艱難道:“有,有人暗殺我,或許已經在雀子胡同布置了天羅地網……”

姜似只得暫時歇了把人送回雀子胡同的念頭,與阿飛一起把郁謹扶進屋去,伺候他躺下後吩咐阿飛去抓藥。

她確實不是大夫,對內傷無能為力。

郁謹半靠着引枕,唇角彎了彎。

萬萬沒想到阿似居然會解毒,害他險些賴不下去了,還好他反應快。

郁謹很滿意自己機智的反應,可看到身邊少女微蹙的眉,又有些心疼。

似乎表現太嚴重,讓她擔心了。

“受傷對我來說算是家常便飯……我還好,你不用擔心。”

姜似垂眸:“余公子誤會了,我沒有擔心。”

“你剛剛——”

“你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這於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郁謹薄唇動了動,這一次真有一股熱流在喉嚨間激蕩,似是隨時會奔湧出來。

這個丫頭,專揀氣死人不償命的話來扎他的心。

還好他心胸寬廣,受得住。

郁謹拿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唇角,雪白的帕子立刻染上了斑斑血跡。

姜似不由多看了那帕子兩眼。

說不擔心是自欺欺人,可是這人的臉皮她最了解,眼下要是稍稍心軟,他就能順桿爬。

“原來在姜姑娘心裡,我只是你大哥的救命恩人。”郁謹嘆了口氣。

聽他由“阿似”叫回“姜姑娘”,姜似竟不覺輕鬆,反而覺得心口發悶,可是面上卻涼涼一笑:“本來就是如此,希望余公子以後也不要誤會。”

郁謹蒼白的唇顫了顫,垂眸自嘲一笑:“我知道你看見我就心煩,或許我永遠消失在你面前才覺得清凈……”

他說著,凝視着對方的眼睛,從心底發出一聲嗟嘆:“可是阿似,我擔心你。你那天為什麼哭了?”

姜似的心好似被小錘子輕輕敲了一下,有種鈍鈍的疼。

她前世嫁過兩個男人,一個是季崇易,一個是郁七。

與季崇易對她令人窒息的冷淡不同,郁七對她從來都熱情如火,她不經意間說過的一些話他都會記在心上。

很多時候她會忍不住說服自己,郁七心裡從來沒有聖女阿桑,只有姜似。

可是那話是她從郁七口中親耳聽到的,讓她實在沒辦法自欺欺人下去。

郁謹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清澈如山澗的一汪清泉。

迎上這雙充滿着真摯擔憂的眸子,姜似有種茫然的荒謬。

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心裡想着一個女子,卻對另外一個女子那樣好呢?好到讓代替品有了是真品的錯覺,哪怕最後被坑死了,重生而回,依然無法割捨對他的心意。

她這輩子可不會再犯傻了。

“這與余公子無關。”

“阿似!”

“余公子,等阿飛回來會給你熬藥,你什麼時候覺得安全了就讓他去雀子胡同傳話。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姜似轉身走了數步停下,沒有回頭,語氣是波瀾不驚的淡漠,“余公子以後記得叫我姜姑娘,如果我們還有機會見的話。”

她說罷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