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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謹回到毓合苑時,姜似正在睡。

他擺擺手,示意阿巧退下去。

已經快要入冬了,好在今年寒意來得晚,屋內溫度適宜。

敞開的窗把微涼舒適的風送進來,吹得秋香色的床帳微微晃動,彷彿皺起了層層波浪。

躺在床榻上的人呼吸均勻,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扇陰影,膚色似乎過於白皙,顯出幾分蒼白。

郁謹凝視着熟睡的人,滿心歡喜。

阿似不但嫁給了他,如今還有了身孕,很快就要生下與他們二人血脈相連的孩子了。

這樣一想,郁謹對小傢伙的到來有了幾分期待。

他握住姜似的手,輕輕摩挲。

阿似太瘦了些……

他想着,莫名有些擔憂。

“在想什麼?”輕柔的聲音傳來,姜似睜開了眼。

郁謹身體微微前傾,抱歉道:“吵醒你了?”

姜似坐起來,笑道:“睡夠了。怎麼,今日進宮全身而退了?”

郁謹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腹:“有這小傢伙當護身符,自然全身而退了。”

他把經過簡單講了講,提到老長史:“你都不知道我帶着一車賞賜回來時,長史看我的眼神。”

姜似聞言笑起來。

前世渾然不覺,這一世以準備好的姿態重掌燕王府,竟發現不少人比印象中有意思多了。

許是今生的她有着前世沒有的底氣,所以心境截然不同。

“今日吃了什麼?”郁謹問。

“用了雞絲銀耳、鮮蘑菜心,還有幾片蒸筍……”姜似說著臉色一白,擺手道,“別提吃的,一提就想吐……”

“好,好,不提了。”郁謹瞄了下巴尖尖的媳婦一眼,忍不住擔憂。

不知道阿似想不想吃醬肘子呢?

很快宮中的賞賜就源源不斷送到了燕王府,有皇后賞賜的,賢妃賞賜的,略有頭臉的嬪妃賞賜的,連慈寧宮那邊都有賞賜送過來。

各王府的管事更是陸續上門送賀禮。

一時之間燕王府門庭若市,風頭無兩。

東平伯府得了消息,馮老夫人喜出望外,連連道了數聲好,命姜依前往燕王府探望。

阿巧一直等在王府二門口,見馬車緩緩停下來,立刻迎上去。

“大姑奶奶,王妃一直等着您呢。”阿巧攙扶着姜依往內走。

這是姜依第一次來燕王府。

走在前往毓合苑的路上,不停遇到王府下人過來見禮。

姜依心中微微有些緊張,面上卻不露聲色,見到站在院門口的姜似立時拋下所有情緒快步迎了上去。

“不好好在屋子裡,出來作甚?”姜依握住姜似的手,嗔怪道。

姜似笑盈盈道:“大姐看起來氣色不錯。”

姜依還想說什麼,見不少人候在一側,默默把話咽了下去,挽着姜似進了屋。

她下意識掃量幾眼。

屋內陳設簡潔不失精緻,窗檯等處沒有擺花,只在高几上擱着一盆綠蘿,垂下碧綠繁茂的莖葉。

姜依便笑道:“四妹還是老樣子。”

出閣後還能保持着出閣前的起居習慣,正說明妹妹生活自在,無人約束。

她懸着的心落下一半,握着姜似的手問道:“反應大不大?”

“還好,只是有些吃不下東西,大姐不必為我擔心。”

姜依仔細叮囑幾句,說起姜安誠來:“全家都很高興,只有父親愁壞了。”

姜似笑意輕鬆:“父親愁什麼?”

“他覺得你還小,這麼早就有了身孕怕生產時吃苦頭,還說要找王爺好好說道說道呢。”

姜似收了笑,與姜依對視一眼。

姜依亦安靜下來。

好一會兒後,姜似問:“父親還不知道母親的事吧?”

姜依點頭。

蘇氏過世時姜似只有一歲多,姜安誠一直以為蘇氏是因為生次女傷了身子才病故的。

也因此,聽聞姜似這麼快就有了身孕,姜安誠憂比喜多。

“我與你二哥商量過了,母親的事就不告訴父親了,怕他知道了受不住……”

生老病死雖然令人傷心,但無可奈何,摯愛之人被人害死的感受與之相比大為不同。

那種痛與憤怒能讓人發瘋,姜依姐弟不願看到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父親再痛苦一次。

“嗯,此事就聽大姐與二哥的。”

聽姜似這麼說,姜依鬆了口氣。

妹妹是個有主意的,母親去世的真相是妹妹發現的,倘若妹妹堅持告訴父親真相,她與二弟都不能硬攔着。

如今看來,倒是她多慮了。

“祖母讓我轉達,你有了身孕記得不要再與王爺同屋睡,抓緊挑兩個可靠的人伺候王爺。”姜依說完,牽了牽嘴角,“你聽聽就算,莫要動氣。”

姜似冷笑:“祖母慣愛操心。大姐回去對祖母說,尋常府上的規矩放到王府行不通,請她莫要操心了。”

姜依嘆口氣:“祖母確實太愛操心了。我冷眼瞧着,她似是有意讓竇表姑給父親當繼室……”

姜似微微揚眉:“大姐都看出來了?”

姜依苦笑。

她性子雖柔順,卻不是傻的,祖母每次叫父親過去都拘着竇表姑在場,這般明顯哪能瞧不出來呢。

姜依字斟句酌道:“父親獨身多年,娶個繼室照顧他,做兒女的按說不該置喙。可我見父親不像有再娶的意思,倘若祖母強行把二人湊到一處,恐鬧出難堪來……本來不想讓四妹煩心這些,可以我的身份卻不好多說……”

姜依帶着女兒在娘家住,說起來算是寄人籬下,有些事自然不好插手。

姜似想了想,道:“改天大姐再來看我,請竇表姑一起來吧。”

“四妹,你——”

姜似笑笑:“大姐別多想,竇表姑是長輩,我不會吃了她的。”

說罷,她輕輕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不用等改天,明日大姐就與竇表姑一起來吧。”

她還是喜歡快刀斬亂麻,而不是任由一些本來能避免的堵心事拖到最後發生。

“那好,明日我與竇表姑一道過來。”

翌日,驟然起了不小的風,天氣一下子轉冷。

姜依與竇姝婉同乘一輛馬車,如約登了燕王府的門。

比起姜依的從容,竇姝婉就緊張多了,給姜似問過安後拘束站着,一言不發。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