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韓然出了皇宮,便看到郁謹等在不遠處的樹下。

冬日的樹光禿禿只剩下枝椏,但因為落在枝頭的雪還沒有融化,那尋常到有些醜陋的樹就成了瓊枝玉樹,分外好看。

立在樹旁的青年身姿挺拔,眼神湛然,比玉樹還要吸引人。

韓然略一猶豫,走了過去。

“王爺還沒走?”

“等韓大人一起走。”

韓然摸了摸鼻子。

燕王說話可真直接。

以他錦鱗衛指揮使的身份,那些大臣們都敬而遠之,沒幾個會往跟前湊,特別是公然往跟前湊。

“王爺先請。”

郁謹好看的眼睛彎起來,蘊着笑意:“韓大人回衙門么?”

韓然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含糊道:“要回的。”

天才亮了沒多久,總不能直接回家喝茶。

“那小王正好與你一道過去。”

韓然露出疑惑來。

郁謹笑着解釋道:“父皇不是命我三日之內把王妃表叔造成的壞影響消除么,我要找他聊聊。”

韓然看郁謹一眼,飽含着深深的不信任。

真的只是聊聊么?換他有這種八竿子打不着卻捅出大簍子來的親戚,他恨不得擰斷對方的脖子。

不論如何想,面對郁謹的要求韓然都不好拒絕,遂點了點頭。

有韓然安排,郁謹很快見到了竇表叔。

此時的竇表叔如霜打的茄子,見到郁謹眼睛一亮:“王爺,您終於來救我了!”

最後一次去伯府找妹妹要錢才知道妹妹住進了燕王府,他悄悄在王府外守着過,知道眼前這位年輕人就是燕王,他的表侄女婿。

說起來就心酸,他到現在都忘不了夜裡醒來表侄女照着他下邊比劃剪刀的可怕場景,以至於連王府的門都不敢登。

也是因為這樣才沒錢花,有人給他送銀子這才心動……

“救你?”郁謹涼涼一笑。

竇表叔只覺脖子發涼,往後縮了縮。

“你仗着王妃名頭作惡,還指望本王會救你?不把你那不安分的爛根子剪掉送進宮裡當差就不錯了。”

竇表叔陡然白了臉,望着郁謹的眼神滿是驚恐。

剪掉……他現在完全聽不得這兩個字!

郁謹雙手交握按了按,不耐煩道:“這樣吧,按着我的要求做保你活命,如若不然——”

竇表叔被對方眼中的殺機駭住,獃獃點頭。

兩刻鐘後,郁謹離開了錦鱗衛衙門,前往事發地。

又下了一場雪,石板路上暗紅色的血跡早已被覆蓋,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住在這附近的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卻離不開這個,且隨着冬日無聊,越傳越廣。

關乎皇親貴胄們的八卦,真是令人沉迷啊……

郁謹一路走來,聽了一耳朵的閑話。

“我看李家娘子是白死了,嘖嘖,那人是燕王妃的親戚呢,有大靠山的。”

“不是被錦鱗衛的大人抓走了嘛,錦鱗衛不講情面吧?”

“那要看對誰了,對咱們當然不講情面,對燕王妃的親戚能不講情面?官官相護,看着吧,最後肯定是悄無聲息放出來,反正咱們又看不見。”

“可憐李大郎今日才回來,聽聞媳婦沒了,直接吐血昏死過去了,醒來掙扎着要去討公道,被人好說歹說才拉住……”

“對了,李家娘子的弟弟那日不是被帶走了,他們打算如何安置那孩子?”

“誰知道呢,總歸李家是家破人亡了,造孽啊……”

郁謹聽着這些風言風語,臉色越來越冷。

即便沒有在皇帝老子面前許諾,他都不能放任此事發酵。

他是個閑散王爺,可以不在意名聲,可阿似不行,這世道對女子原就格外苛刻。

郁謹在牆角站定,龍旦立刻湊過來:“王爺,開始么?”

“嗯。”

龍旦手一揮,一隊人當街一字排開,把手中銅鑼敲得震天響。

窮極無聊的人們頓時從四面八方湧來,有經驗的還在腋下夾着馬扎。

一隊人運足了力氣敲着銅鑼,里三層外三層,層層疊疊,看熱鬧的人越圍越多。

“發生什麼事了?”來晚的人踮着腳急切問。

“還不知道呢。”被問的人拍拍前面的人,“兄弟,裡邊發生了什麼事?”

前面拍前面,終於傳回話來:“還在敲鑼,暫時沒別的事。”

眾人飛快交流着眼神,興奮不已:憑經驗,有大八卦要產生了!

鑼鼓聲終於停了,那隊人不知從何處抱來椅子,在被圍起來的一方場地中間搭建起來。

鑼鼓聲這一停,反而令最外圍看不到裡邊情形的人急得抓耳撓腮,不停戳前邊的人:“怎麼了,怎麼了?”

“椅子一個接一個摞起來,好像在搭高梯。”

“用椅子搭高梯?莫不是耍百戲的?”

很快最外邊的人就不問了,場中央的椅子越摞越高,眨眼就到了兩丈的高度,足夠里里外外的人仰頭看個分明。

椅梯最上方站着個身材瘦小的人,有人往上扔椅子,他穩穩接住,小心翼翼把椅子放好,一翻身又躍上了新高度。

圍觀眾人轟然叫好。

眼看着椅梯已經有了三丈余的高度,圍觀眾人噤聲了。

這個高度要是掉下來會摔死人的,他們還是安靜看着吧,別因為聲音太大把人嚇着。

而立在空中的人卻沒有絲毫緊張。

他是城中最好的戲子,最擅長的便是此項,這樣的高度對他來說完全不算什麼,而只要完成今日的任務,得來的賞錢足夠雜耍班三年收入了。

“這個高度,圍着的人再多,里外都能瞧見了吧?”郁謹淡淡道。

龍旦抹了一把臉:“卑職覺得城外的人都能瞧着了。”

城牆的高度也不過兩三丈啊。

這個法子,也就王爺能想得出來。

郁謹仰頭,嘴角掛着淡淡笑意:“那就好。”

既然已經傳開,那就鬧得越大越好。

看熱鬧不嫌事大,他這製造熱鬧的同樣不嫌。

半空中的戲子穩穩立在椅梯上環視一圈,對圍觀者抱了抱拳。

圍觀者凝神屏息,期待着他接下來的動作。

戲子伸手從懷中掏出一物,猛地往外一拋,一條長幅迎風抖開,青底黑字十分顯眼。

“上面寫的什麼?”不識字的人心急問道。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