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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然稟報完,躬身退下。

偌大的養心殿便只剩下景明帝輕輕拍打紫檀木靠背的聲音。

景明帝後知後覺想到:燕王被罰了一年薪俸,一萬兩銀子隨便就拿出來了,這小子挺有錢啊。

這個問題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就拋之腦後。

說到底不算什麼大問題。

老七用一萬兩銀子換回好名聲,可划算得多。

聲望,有時可驅使民心。

韓然離開皇宮,眼見天色已經不早就準備直接回府,沒想到屬下鎮撫使正等在不遠處,見他出現快步走過來。

見鎮撫使面色難看,韓然皺眉問:“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大事,鎮撫使不會到宮門外等着他。

鎮撫使低着頭,硬着頭皮道:“大人,那對烏苗祖孫不見了。”

“不見了?”韓然以為聽到了笑話。

那對烏苗祖孫如今可不在西市街的小店中,而是在得到皇上點頭後被錦鱗衛帶回了大牢。

現在鎮撫使對他說錦鱗衛的詔獄,專門關押重犯之處,兩個大活人就這麼不見了?

“你莫不是在說笑?

寒冬臘月,鎮撫使額頭卻布滿了汗水。

他顧不得擦,垂首道:“大人,人真的不見了。被發現時牢門敞開,門鎖沒有損壞,守門的人昏倒一旁,手中還拿着鑰匙……”

韓然越聽臉色越沉:“你的意思是說,咱們的人親自拿鑰匙打開了門放她們離開,且一路上那些守衛對她們視而不見?”

鎮撫使艱難點了點頭。

“荒謬!”韓然再也忍不住,抬腳向鎮撫使踹去。

鎮撫使躲都不敢躲,任由那一腳重重落在身上。

韓然踹過後閉了閉眼,緩了緩即將暴怒的情緒:“你仔細把情況給我說清楚。”

鎮撫使把每一個細節都講到,最後望着韓然的眼睛小心翼翼道:“大人,聽說南疆那邊的人有諸多奇處,那名老嫗會不會懂巫術?”

韓然劍眉一挑:“你知道巫術是什麼嗎?”

鎮撫使搖搖頭。

“那你還說個屁!”

“大人,那您說眼下該怎麼辦——”鎮撫使膽戰心驚問。

韓然想再踹一腳,眼風掃到守在宮門外的侍衛忍了下來,冷冷道:“隨我進宮面聖!”

鎮撫使忍着想哭的衝動隨韓然往宮門口走去。

“皇上,韓指揮使求見。”

景明帝愣了愣。

韓然不是才走么,怎麼又來了?

不好,他眼皮又開始跳了。

現在景明帝也不管是左眼跳還是右眼跳了,他已經總結出來經驗:凡是眼皮跳,一準沒好事兒。

“傳他進來。”

韓然一進來就跪了下去:“微臣失職,向皇上請罪。”

景明帝連意外的感覺都沒有,無力揉了揉太陽穴:“給朕說說吧。”

“剛剛鎮撫使來報,那對烏苗祖孫不見了。”

景明帝詫異得連嘴巴都忘了合攏,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們沒把那對烏苗祖孫帶回衙門?”

韓然低了頭,只覺自己的臉皮在這一刻夯實了厚度:“人是在獄中不見的……”

“韓然啊,詔獄的門是忘了關么?”

韓然從景明帝這聲諷刺里聽出了抓狂,忍着羞愧把情況講了一遍。

景明帝聽後,許久沒有反應。

他沒辦法有反應,再不緩緩就忍不住下令把韓然剁了。

本來這種蠢材剁了就剁了,他一點都不心疼,可是重新提拔一位錦鱗衛指揮使,那他綠雲罩頂的事又多一個人知道了……

景明帝不能想,一想就有親自剁人的衝動。

“給朕滾出去!”

韓然想了想,身子一矮在地上翻滾起來。

鎮撫使見狀趕忙效仿。

眼看着兩個人滾了出去,景明帝氣得打了幾個轉,踹翻了小杌子若干,抬腳去了皇后那裡。

“娘娘,皇上又來了。”宮婢歡喜稟報。

皇后嘴角微抽。

皇上定然是催促十四做餌的事來了。

皇上還真心急……

正尋思着,景明帝已經走了進來,皇后忙見禮。

景明帝把伺候的人趕出去,道:“皇后,那事不宜再拖了,遲則生變。”

人抓進了錦鱗衛詔獄都能逃出生天,還有什麼不可能?

皇后點點頭。

等到帝後用晚膳的時候,福清公主過來了。

“原來父皇也在。”

皇后笑道:“恰好有你父皇與你都愛吃的菜,就叫你過來了。”

看着笑靨如花卻瘦了許多的女兒,皇后心中生出一絲不忍。

自從十五死了,阿泉時常做噩夢,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一直自責連累了十五,而偏偏面對他們卻總是笑盈盈的模樣。

現在為了做局,當著阿泉的面要特意提起來……

“阿泉瘦了。”景明帝道。

皇后附和:“是瘦了不少,是不是沒吃好?”

福清公主忙道:“父皇、母后不用擔心我,我好好的呢。”

當著一屋子宮婢的面,景明帝突然嘆道:“也是,阿泉比起十四、十五要強多了……”

福清公主睫毛一顫,垂下眼帘。

皇后皺眉:“這個時候,皇上就不要提別的了。”

“朕只是見了阿泉突然有些感慨。十五已經沒了,多說無益,倒是十四,自從她母妃去了她身體越發不好,這麼孤零零的朕總擔心……”

“皇上的意思——”

景明帝深深看皇后一眼:“皇后,不如你把十四收為養女吧。”

屋中宮婢皆露出詫異來,忙垂眸遮掩。

皇后愣過之後,斷然否決:“不成!皇上莫非忘了十五是怎麼死的?”

皇后的乾脆決絕似乎令景明帝有些下不來台:“陳美人雖然有罪,可十四是無辜的,皇后你是一國之母,不能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

“皇上覺得我不答應收十四為養女就是沒有容人之量?父債子償是公理,即便我憐惜十四境遇,不讓人怠慢她也就罷了,豈有讓她當嫡公主的道理?倘若事事都賞罰失當,又何以威懾心存歹意之人?皇上,這是鼓勵人作惡啊,我斷斷不能答應!”

“朕只是小小提議,皇后何必如此大動肝火?”

帝後二人的爭執嚇得屋中伺候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個個噤若寒蟬。

一番激烈爭執後,景明帝黑着臉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