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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得紋魂真的跑了,蘇漓也不追,隨手拿起方才紋魂看得書冊翻開,竟是一本與修鍊毫無關係的《誌異隨筆》。

“紋魂和那賀久雖都對我不錯,宗門弟子態度也和善,可我總感覺這宗門……少了點什麼。”

蘇漓翻開一頁隨筆,看到上面潦草的畫著一張插圖,是一片荒蕪的深山,孤獨地立着茅草屋。

“是生機?”

蘇漓若有所思,細細閱讀隨筆。

隨筆由多個故事組成,每一個故事都頗為驚悚,第一個故事,便是茅草屋。

書生進京趕考,途徑荒山,入山後下起了傾盆大雨,無處歇腳,突然看到遠處深山中亮着燈光,他大喜之下顧不得腳下泥濘,奮力跑到屋前敲門。

吱呀——

門打開一絲縫隙,露出一張清秀漂亮的女子小臉,只是除了臉之外,其餘所有都被浸沒在黑暗之中。

“相公快些進來避雨吧……”

書生看她孤身一人,頓時連連擺手道:“姑娘一人住在這深山中,你我孤男寡女,實在不妥。”

“相公快些進來避雨吧……”

女子臉色很僵硬,只有嘴唇在動,彷彿只會這一句話,書生覺得有些奇怪,但他看到背後的書箱已漏了雨水進去,也不得那麼多,推門走了進去……

蘇漓翻開下一頁,卻是空白。

她微微一怔,繼續往下翻,又是下一個故事,她再翻,同樣是最後空白,沒有結局。

“沒有結局的故事?”

蘇漓嘴唇微抿,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師妹,天色已晚,你該回去休息了。”

她瞳孔一縮,像是受驚地兔子般跳開,手中的書也扔了出去,卻被那出聲之人接住。

紋魂微笑着轉過身來,燭火搖曳着,同樣只能照到他那張臉。

“師妹,天色已晚,你該回去休息了。”

“師兄……”

蘇漓喚了一聲,覺得很是不對,以她的感知,竟然沒發現紋魂去而復返?

“師妹,天色已晚,你該回去休息了。”

第三遍聲音響起,蘇漓心頭一凜,看着紋魂僵硬又蒼白,如死人一般的臉龐,立刻想起方才看到的荒山誌異故事。

世上真的有鬼?

可若是有,她又算什麼?

她心頭滿是疑竇,忽得她感應到陰鬼傳來一道本能的意念。

“餓……”

餓?

蘇漓定定地看着笑容僵硬的“紋魂”,原來這個東西是用來吃的?

她陡然轉過視線,看向這偌大的藏書閣,與白天不同,夜晚的藏書閣似乎失去了色彩,處處透露着壓抑,寂靜得連門外的蛙聲蟲鳴都聽不見。

這裡有多少吃的?

轉開視線的她,沒看到眼前師兄的臉,忽然從中間裂開,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齒。

而“紋魂”同樣沒看到,蘇漓背後的影子忽然移到了他的腳下,悄悄張開血盆大口……

“師妹!!”

一道焦急的聲音透過陰暗的天空傳入藏書閣,聲音之中帶着奇異的震動,在這般震動之下,藏書閣恢復靈動的色彩,壓抑的氣氛瞬息褪去,各種聲音也重新湧入耳中。

她抬頭看了一眼閣樓外,原來才是傍晚。

紋魂緊張地在蘇漓面前晃了晃手,看到她的視線聚集而來,眼中充滿疑惑,心中才鬆了口氣。

自己來得還算及時。

若因為自己疏忽,而導致師妹被此處的鬼異所害,他的道心必然會出現破綻,化作魔念。

“咦,師兄?你不是說天色晚了嗎,怎麼才是傍晚?”

蘇漓指了指窗外還掛在天上的金烏,爽快又直白地開始試探。

紋魂神色一凜,看了一眼又因為蘇漓這句話變得幽暗的藏書閣,二話不說拉着蘇漓離開,直到回到親傳弟子所住的院落,他才鬆開蘇漓的手,隱隱鬆了口氣,一臉嚴肅地告誡道:“小師妹,若無我陪伴,你千萬不要一個人去藏書閣。”

蘇漓摸了摸自己的手掌,方才的觸感……很是冰涼,不像是活人的手。

紋魂見狀頓時臉色發熱,他還沒牽過女子的手,方才情急之下,卻是……

好在,蘇漓沒有在意,只眨了眨道:“為何呀?”

看到小師妹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紋魂心中記着師尊的囑託,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我們養神宗,並非表面那麼簡單,你先不要問那麼多,好好修鍊,以後自會知曉。宗門內有幾處地方都很危險,就算是我也不敢在夜裡過去,我給你標記出來,你要記牢!”

說著,他從隨手抽出一張空白的宣紙,抓起毛筆……

蘇漓靜靜站在一旁,睜大雙眼看着紋魂筆下緩緩出現的宗門俯瞰圖。

而這一幕,毫無意外地落入了賀久眼中。

“紋魂這孩子,還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幽暗的大殿中,賀久滿是老人斑的臉上現出一絲無奈,“不過,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一次蛻變的機會。”

收下蘇月做親傳弟子,一是為了給逆宗一個交代,維持表面的形象,二……自然是為了試探蘇月是否真實。

若此女真是逆宗探子偽裝,他能假裝得了一時,卻無法每時每刻都維持假象。

這幾日他觀察下來,覺得沒什麼大問題。

至少,這女娃子的確是那個叫蘇月的小丫頭,骨齡也是極小,心性單純而直爽,至於她身上有沒有被逆宗下什麼手段,短時間內看不出。

此後數日,蘇漓每天都乖乖遵從紋魂的話,認真修鍊。

養神宗的正宗心法——養神訣,也紋魂的指導下入了門。

她沒有做出任何出格之事,畢竟這宗門處處透着詭異,難保那賀久會有她無法察覺到的窺探之法。

距離十年之期,還有九年,她的時間還算充足,不用急在這一時。

一個月時間倏忽而過。

這一天,終於到了領月俸的時候。

蘇漓跟在紋魂身後,來到養神宗唯一的大廣場上,此刻廣場中已稀稀拉拉地站好了上百位弟子,在偌大的場地中顯得十分冷清,似乎也在映照着養神宗的衰敗。

一位蘇漓沒見過的黑衣女子站在石色長桌前,神色冰冷,靜默而立。石色長桌上,擺着上百個木盒,每個木盒都半米長寬。

見紋魂過來,她的臉上扯出一絲善意的笑,但在蘇漓看來,卻有些猙獰。

“好了,所有人到齊。月兒,把帶來的月俸發了吧。”

賀久佝僂着要,邁步走來。

黑衣女子臉上露出尊敬之色,微微頷首,揮手間將擺在檯子上的上百方木盒揮撒出去,每一方木盒都精準地落在每一個弟子手中,蘇漓也不例外。

她接過浮在面前的木盒,雙手頓時一沉。

這其中的東西起碼有上百斤重,謹慎起見,她沒有用神識去看。

“好多!”

“這個月的分量好足!”

“終於能吃飽了,好開心……”

場中弟子傳來歡喜的聲音,聽得蘇漓心中越發古怪,只是礙於場合,她沒有多問。

“這個月的月奉,都是你們月師姐帶來,還不快謝過。”

賀久出聲後,所有人立刻回神,紛紛向黑衣女子行禮。

“多謝月師姐!”

黑衣女子臉色依然冰冷,只輕輕點頭,看了眼賀久,得到他的同意後,轉身便飛入山中消失不見。

“那月師姐是……”

蘇漓忍不住向紋魂傳音,少年雖然覺得在師尊眼皮子低下說悄悄話不對,但還是回應道:“是我宗門的長老,平日里都在深山裡清修,至於那聲師姐,是月師姐要求的,她還年輕,不想被叫老。”

蘇漓正還想問什麼,突然賀久的聲音打斷。

“我養神宗從上古年間堅持到今天,殊為不易。”

賀久走到石桌前,看着下方的弟子們,滿是慈祥的面孔多出幾分威嚴,“而今宗門傳承斷絕,養神訣也只剩前三重,最高修鍊到元嬰期,便須得自己摸索。你等入我宗門,皆是緣分。宗門無法給你們一個修真之所,便是有緣無分,今日若有人想脫離宗門,老夫絕不責怪,現在……想要下山另尋仙機的,站出來。”

賀久說著,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頓時落在場中幾個人身上。

那幾個人頓時嘆息一聲,不情不願地站了出來,而後紛紛對賀久行了一個大禮,告辭而去,更有捨不得離開的,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往山下走。

蘇漓看得一頭霧水,她能看出來,這幾個人根本就不想離開養神宗,若非賀久點名,他們定然不會站出來。

這個養神宗,有什麼值得留戀?

難不成真如賀久所說,是真情?

心中帶着種種疑惑,蘇漓回到了自己住處,打開木盒,看到裡面還帶着血跡的新鮮肉塊,陷入了沉思。

一塊肉?

“難怪會有人說,能吃飽了。”

蘇漓恍然,又覺得十分荒唐,她從來沒見過如此古怪的宗門。

連飯都不能吃飽的宗門,又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小師妹,你在嗎?”

院子外傳來紋魂的聲音,蘇漓正巧一肚子疑惑,二話不說拉着他就拖到屋內。

“我就知道你現在滿頭霧水,我剛來時也是一樣。”

紋魂看着蘇漓,笑容依舊。

“小師妹,你有多久沒吃過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