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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淅瀝的雨聲,混着風聲,攪人清夢。

從喝完酒回房之後,白落裳就一直坐在房中的桌前,一動不動。坐至後半夜,依然沒有要動的意思,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

待到夜半三更,在看他的房中已沒了人。再看看方外,他正站在秋離鳳的房前,天太黑,只能隱約看到他的影子。他就站在那裡,動也不動,跟他坐在房裡時的樣子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剛才是坐着,現在是站着。

門裡一直沒有聲響,可能是房裡的人早就已經睡下了。也許整個客棧里,也就只有白落裳一個人沒有睡,因為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樣是個怪人。

過了許久,見門一直沒有被打開,白落裳躊躇了一會兒,最後自己動手,不是敲門,而是直接推了門。

門似乎並沒有鎖上,一推就開了。

門裡和門外一樣是漆黑黑的一片,沒有光線,看不見裡面的情況。

雖然看不見,但床上一定有一個人正在睡覺。

白落裳就像靈狐一樣闖了進去,才剛站定,他突然就聽見了身後響起一陣聲響,很輕,很小聲,但他還是聽見了。

是關門的聲音。

他並沒有去關門,可門卻自己關了起來。

門是不可能自己關上的,所以白落裳知道門後有人,而那個人此時正與他離着半步之遙的距離。可是他一點也感覺不到對方的呼吸聲,也察覺不到對反的舉動。

白落裳瞄了一眼床的方向,什麼也看不到,不過那裡確實躺着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秋離鳳。

既然秋離鳳正睡在床上,那麼他身後的這個人......

白落裳正要回頭,就感覺到一道凜冽的掌風切向他劈來。

白落裳的身體忽然直直的向旁邊倒去,避開了突襲的掌風。

還沒有站定,掌風又劈向他的心臟,白落裳只能順勢往後倒退。對方劈來的掌風緊逼着白落裳,空間有限,四周又都看不見一點光,白落裳知道他已經不能躲避了。因為無論他用多快的身法,他們之間的距離,始終只能有半個手臂的遠。

空間太小,兩個人卻都能辦到不發出一點聲音,不碰着任何一樣東西。

連連躲開兩次攻擊,白落裳翻身一躍,落到了床邊。

床上的人還躺着,好像一點也沒有發現屋裡發生的事,可門口的人卻不動了。

白落裳嘆了一口氣,在床邊坐了下來,“大公子既然沒睡下,為什麼也不點盞燈?”

秋離鳳翻了下身,“不點燈你們不是也都看得見嗎?何必還要多此一舉。”

白落裳苦笑道:“你若是點了燈,他也不會偷襲我了。”

他所指的人,此時已經完全隱進了黑色里,再也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白落裳摸着下巴,“我一直有個疑問。”

秋離鳳從床上坐了起來,“什麼疑問?”

白落裳道:“宴影樓的人,到底是不是活人?”

“你能這麼問,就說明你知道他們是活人。”秋離鳳下了床,踱到凳子上坐下,雖然四周一片黑暗,他卻能很準確的坐到凳子上,甚至還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若說他們不是活人,你大概就不會感到再驚訝。”

“活人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氣息?”白落裳也跟着坐了過去,“我看他們一點也不像是活人,倒像是沒血沒肉的鬼。”

秋離鳳抬頭,透過濃濃的黑望着白落裳,好像能穿透黑暗看清楚白落裳的臉似的,“你大晚上的跑過來,是為了什麼事?”

白落裳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只是過來問問大公子,我們何時上路。”

秋離鳳端起碗喝了口涼水,懶懶的問他:“外面的雨停了?”

白落裳搖搖頭,道:“還沒有,自從下起後,就不見聽過,看這樣子,估計還得下些時候。”

“那就不走,雨什麼時候停,我們再什麼時候上路。”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主人家自己釀的家酒還挺好喝的。”

秋離鳳放下碗,笑了聲,道:“你到底何事?要是不說的話,就回去吧,我還要繼續睡。”

他當然知道白落裳大晚上不睡覺跑他的房裡來,肯定不會是為了叨叨兩句話。

果然,他這樣一問,就聽白落裳躊躇道:“其實這件事明天說也無妨,不過我還是想要現在告訴你。”

秋離鳳饒有興趣的道:“難得你想了一晚上才下決心提前告訴我,說吧,我洗耳恭聽了,到底是什麼樣的事讓你寢不眠睡不安?”

白落裳自動無視他口氣中的刻薄,認真道:“我要送你一樣東西。”

秋離鳳差點沒有拍起手來,大笑道:“真是稀奇,你白落裳也有送東西給別人的時候?”

白落裳不高興的反問道:“我什麼時候小氣過?”

秋離鳳諷刺道:“你只有對自己的時候才不小氣,其餘什麼時候都很小氣。而且,你不是向來只從別人那裡拿東西嗎?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你送東西給別人的。”

白落裳敲着桌子,不快道:“我是真要送東西給你。”

秋離鳳滿臉笑意的抬了抬下巴,問他道:“什麼東西?”

白落裳答道:“白天見過的那匹馬,到手了。”

秋離鳳用不信的眼神看着白落裳。

在這樣黑暗的環境里,秋離鳳自然是不可能看清楚白落裳的臉,白落裳也自然不可能發現秋離鳳正用一種譏誚的表情看着他。

白落裳卻知道,秋離鳳一定不會相信,所以他很嚴肅的解釋道:“馬的主人將馬送給我了。”

秋離鳳微不可聞的笑了一聲,淡然道:“你們素昧平生,他為什麼要送馬給你?”

白落裳理所應當的說:“因為我們一起喝了酒。”

秋離鳳挑眉,冷笑道:“他醉了才說了要送你的?”

白落裳正經道:“雖然是醉了後說的話,可他是認真的。”

秋離鳳不屑道:“一個醉鬼的話還能信?等明天酒醒了,他就不會送你了。”

白落裳卻自信滿滿的說:“不會,他絕不後悔。”

“哦?”

“因為他在喝完酒之後就離開了。”

秋離鳳皺了皺眉,不解道:“他既然都把馬送給了你,自己又醉了,那麼他要怎麼離開?外頭還下着不小的雨。”

白落裳答道:“雖然沒有馬,可是有牛呀,他向老闆買下了拉貨用的牛篷車,自己趕着牛車上路去了。牛車有篷,下雨也沒關係。早知道,我們也可以買下老闆的牛車,可惜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雖然這麼說著,但一點也聽不出他是在惋惜。

秋離鳳想了想,突然嘆息道:“他是個有錢人。”

白落裳也想了想,補充道:“是一個奇怪的有錢人。”

“就因為和你一起喝了酒,他就將馬送給了你?”

“不錯。”

“果然是個奇怪的人。”

秋離鳳自然不會知道,這位奇怪的有錢人之所以肯把馬送給他們,主要的原因,還是白落裳隨口撒的那個謊。當然,這個謊言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因為他們再也不可能會再遇到那個奇怪的有錢人。

白落裳騙來白馬,心安理得,秋離鳳自然也不會對此抱有任何異議。

秋離鳳已站立起來,朝床鋪走去,一邊走一邊揮手道:“馬我就收下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笑道:“難道你沒有別的話和我說?”

秋離鳳冷笑道:“你以為我應該和你說什麼話?”

白落裳微笑道:“難道你不應該感謝我?”

秋離鳳懶懶道:“我為何要謝你?”

白落裳道:“因為剛剛我送了一匹馬給你。”

秋離鳳卻笑道:“那是我應該得到的,為何要謝你。”

白落裳只能嘆氣,斜着眼睛看了看秋離鳳,見他是真的不想再說話,也就點頭道:“那好吧,你早點休息。”

躺在床上,聽見白落裳回房的聲音後,秋離鳳才真正閉上眼睛,側了下身,手不經意的往床上摸了摸,突然笑了起來。

房中隱起來的人聽見他怪異的笑聲,就上前幾步,低聲不解的問道:“少主,你這是......”

秋離鳳沒有回頭,背着身子,低聲笑道:“你剛才見他拿了什麼東西出去沒有?”

“不曾見到。”

“可是他已經從這裡偷走了一樣東西,就在剛才。”

聽到這一句,那隱士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白落裳在明,他在暗,可是他卻完全沒有發現白落裳的異動。

秋離鳳揉了揉額頭,他怎麼會不相信呢?這天底下的東西,只有白落裳不想偷的,沒有白落裳偷不到的。

大晚上的登門而來,白落裳難道真的是打算用一匹馬來和他換天蠶絲斗篷?

不會,因為白落裳知道,這筆交易根本就做不成,一匹馬不可能換的來一件天蠶絲斗篷。

秋離鳳勾着淡淡的笑,在心底為白落裳的狡猾嘆服。

他先說過,白落裳想要這件斗篷,就要靠自己的本事上門來拿,這句話是認真的。

白落裳想要什麼東西都能得到,因為他的盜術天下無敵,臉皮也是天下無敵。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他就會得到。

誰說白落裳的輕功易容術獨步天下?他的盜術分明才是獨步天下,無人能及。

想到這裡,秋離鳳忽然又翻身坐起來,將脫下來的衣服摸過來,翻來翻去的找了一會兒。

他在找什麼?

他正在找一件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丟的東西,一把匕首,非常鋒利的匕首。

在桐虎山的時候,他還用過。

雖然隨身攜帶,他卻並沒有過多留意,現在才發現,這把匕首不見了。

翻來覆去的找了一會兒,結果自然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秋離鳳將衣服丟在地上,又很詭異的笑了起來。

白落裳是什麼時候將他隨身攜帶的匕首偷去的?

是在他們走出桐虎山之後,白落裳曾經莫名其妙的撞了他一會。當時,秋離鳳就覺得白落裳莫名其妙,但是他並沒有多想,卻沒料到一時疏忽,居然就被白落裳偷走東西。

白落裳又不是一個會使用兵器的人,他頭一把匕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