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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

附近縣城裡的一個旅社。

上午八點許,旅社樓下,一群人準備出發,當蘇希然看到我的時候,道:“一夜沒睡?”

“睡不着。”

“唉……”

她一聲嘆息,沒有安慰,她知道這時候任何的安慰都顯得無比蒼白。

十點不到時,我們包的車抵達了扶蘇的家。

這一次,大門是開着的,已經有不少親朋好友來了,而且,就在大門的一旁,出現了幾個熟悉的身影,赫然是唐韻、唐頌、王雨等人,他們居然也來了。

“夕哥哥,你們來了。”她走上前,柔聲道,看着我的模樣,目光中充滿心疼。

“你們也來啦?”

“嗯。”

唐頌點點頭:“今天一大早趕過來的,還有北辰基地的人也來了,他們就在裡面。”

“哦……”

穿過大門,院子里,北風之神、清言、天無悔、問心、玫瑰兮奈特等人都在,紛紛走上前:“老大,你們來了。”

“嗯,大家辛苦了。”

我點點頭,說:“走吧,我們去看扶蘇最後一眼。”

“嗯……”

……

靈堂設在一旁的棚子里,扶蘇的弟弟林小傑就跪在一旁,不斷的燒紙,而扶蘇的父親則坐在不遠處,滿眼血絲的瞪着我們。

“你們來啦……”林小傑看了我們一眼。

“嗯。”

我走近過去,下一刻,就看到了躺在玻璃棺中的扶蘇,他臉色蒼白而消瘦,比之前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還要清瘦了許多,從白鹿城一戰之後,他一定備受折磨,不斷的自責與不甘,竟把他折磨成這副模樣。

只是一眼,我就已經整個人都接近崩潰了,眼淚滾滾落下,卻說不出哪怕一句話來,就這麼扶着棺材的邊緣,將額頭抵在上面,淚如泉湧。

“你還假惺惺的哭?”

身後,傳來了扶蘇的父親的聲音,他猛然一腳踏斷了拖把的把柄,提着半截把柄就走了過來,低喝道:“他不就是你害死的嗎?”

“蓬!”

猛然一棍子打在我的後背上,頓時後背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

“你幹什麼!?”

唐韻猛然推開了他:“你這是做什麼!?”

“叔叔,你幹什麼?!”

林澈、北風之神也一左一右的拉住了扶蘇的父親。

我咬着牙,淚水不斷往下掉,大聲道:“林澈、小北風,放開他,讓他打!打吧,你打我越狠,我心裡就越好受一點,打吧!”

“你當我不能……”

扶蘇的父親掙脫了愣住的林澈和北風之神,上前掄起近一米長的木製把柄又是狠狠的一下打在我的後背上,而我則伏在玻璃棺上一動不動,看着扶蘇消瘦的面容,慘然一笑:“扶蘇,我的兄弟,咱們的老爸,下手真狠啊……”

說著,淚水滾滾滑落。

“蓬!”

身後,又是一片火辣辣的劇痛,扶蘇的父親連續幾棍子下來,終於,“啪嚓”一聲,那根把柄直接被打斷了。

“夠了!夠了!”

唐韻心疼得不得了,直接伏在我身上,伸手指着扶蘇的父親:“你要打,你就打我吧,別再折磨他了……”

我鼻子一酸,更是淚如泉湧。

……

扶蘇的父親狠狠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這時,一旁也有親朋在勸說他,拉着他走遠了,而我則依舊跪在扶蘇的遺體旁。

“出血了,出血了……”

身後,蘇希然咬着銀牙:“丁隊,你傷得很重,走吧,去醫院包紮一下再說,衣服都已經被血滲透了。”

出來時,我根本就沒穿棉衣,只穿了一件襯衫外加一件白色外套,此時,衣服應該是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我沒事。”

我輕輕搖頭,跌跌爬爬的站起身,走到林小傑的一旁,跟他一起跪在靈前。

“丁牧宸大哥,對不起……”他紅着眼睛。

“沒事。”

“我哥……他留下了一些遺物,你要看看嗎?”他問。

“哦,好……”

他馬上起身回房間,不久之後,手裡拿着一本筆記本走上前,說:“這是在他去世的酒店房間里找到的,或許,是他打算記錄一點東西,但是……你自己看吧。”

“嗯。”

我接下筆記本,翻開第一頁,一片空白,第二頁,也沒有,反而在中間出現了撕開的痕迹,顯然,扶蘇在去世之前似乎是想寫下日記,但每寫一頁,就撕掉了一頁,最終只剩下這本被撕掉了一大半頁數的筆記本。

但是,當我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卻在上面發現了一行雋秀的字跡——

“一場遊戲一場夢,回首往事皆成空。”

……

看着這行字,我禁不住的悲從中來,這句話是扶蘇最後寫的字,也像是他這一生的真實寫照一樣,一場遊戲一場夢,回首往事皆成空,扶蘇在遊戲里是一個天縱之才,但是最後的結尾卻是這樣的平淡,一場白鹿城之戰,卻也結束了他的一生。

“回首往事皆成空……”

“回首往事皆成空……”

我念叨了兩遍,心疼得直抽搐,淚水噼噼啪啪的打在這頁紙上,扶蘇帶着莫大的悲傷與不甘離去,這種心情,我此時此刻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

一旁,林小傑道:“我哥他……他離家出走之前跟我說過話,他說,他終於知道那個叫隰有荷華的女孩在哪,他要去找她了……”

“什麼?!”

我猛然渾身一顫:“他真這麼說的?”

“嗯!”

一瞬間,我如遭雷擊,難道說,扶蘇在死前已經得知隰有荷華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難道說……他是故意的?

一旁,蘇希然聽到我們的對話,已然一切都明白了,她輕輕跪倒在地,淚水漣漣的看着扶蘇的靈位,道:“扶蘇他……扶蘇他難道是為了見她才……才……才……”

她哭得梨花帶雨,卻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的場一首老歌:“不懂怎麼表現……表現溫柔的我們,還以為殉情……殉情只是古老的傳言……”

是殉情嗎?真的是殉情嗎???

“希然,別唱了!求你,別唱了……”

我跌倒在地,心頭彷彿被千萬把刀劍刺穿一般的痛,當年聽着林俊傑的這首江南,不覺得有什麼,但如今聽懂了這首歌,卻哭得如此狼狽不堪。

……

不久後,林澈、隨風之刃、天無悔、清言、王勁海、張偉、北風之神等人也齊刷刷的跪在扶蘇的靈前,所有人都紅了眼圈,都淚水漣漣,看着靈前扶蘇的照片,彷彿他音容笑貌還在眼前,可我們都知道,一切再也回不去了,扶蘇走了。

接近傍晚的時候,終於,我們送完扶蘇最後一程。

……

晚上,附近的縣城。

我們大家都聚在一起,靜靜的坐在酒店的大堂里。

“接下來,怎麼辦?”林澈紅着眼睛問。

“扶蘇走了,但我們的生活還在繼續。”蘇希然輕聲道:“那麼大的一個北辰,還需要我們這群人去維持,明天,大家都回去吧,該做什麼做什麼。”

“我不回去。”

我輕輕一擺手。

“師父,你要……你要幹什麼?”隨風之刃道。

北風之神也說:“老大,跟我們一起回去吧,別讓大家擔心你了。”

“我沒事。”

我輕輕搖頭,道:“我只想找個地方一個人靜靜,想想過去,想想未來。”

“我陪你。”

一旁,唐韻握着我的手,美目中滿是擔憂:“不管去哪兒,我都陪着你。”

“嗯……”

我輕輕點頭,擠出一抹笑容:“韻兒,我一直想去婺源,不如……我們去一次吧?”

“好呀,但是現在不是旅遊季。”

“沒關係,只是想去,不是為了什麼。”

“嗯。”

臨界欣然點頭:“那麼,丁牧宸和唐韻去婺源,我們其餘人……就各自返回吧,該回家的回家,該回基地的回基地,扶蘇在天上看着我們呢,自然希望我們能好好的,對不對?”

“嗯,對。”

……

一群人商議定了,就各自訂機票,唐韻飛快的訂到了去上饒的火車票,明天一早就出發,到了上饒之後再坐車去婺源,不算太遠。

次日清晨,穿衣服時,後背火辣辣的疼痛,怕是扯到傷口了,禁不住慘哼了一聲。

一旁的床上,唐韻秀眉輕蹙:“去醫院上點葯吧,萬一發炎了就麻煩了。”

“不用。”

我搖搖頭:“讓它疼吧,這樣我心裡舒服一點。”

她咬着紅唇,欲言又止。

清晨,送蘇希然、臨界、林澈等人走了之後,我和唐韻就前往高鐵站了,鄭州到上饒,五個小時就到了,加上坐車的時間,一共也就六七個小時就能抵達婺源了。

……

高鐵上,外面的景色不斷倒退。

一旁,唐韻拿着手機,不斷的給我看圖片。

“這家客棧怎麼樣?好漂亮啊……”

“這家呢,打開窗就能看到山,裝修都很好看。”

“夕哥哥,這個呢?貴是貴了一點,但是條件好呀,怎麼樣怎麼樣,你選一個。”

我第一次陪她出來這麼遠旅遊,唐韻雖然受到扶蘇的事情影響情緒有點低落,但其實還是挺開心的,看得出來。

只是,我的心頭百味雜陳,這次恐怕根本沒有什麼遊山玩水的興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