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籠起白霧，到了凌晨，霧氣愈發濃郁。
車玻璃上起了一層霧，遮住了肖明彰的視線。
夜越深。
不知何時，肖似似被一個噩夢驚醒，她動了動手臂，緩緩睜開眼睛。
她看到政寶睡在她的懷中，睡得正香，而她的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毯子，很暖和。
車內空間狹窄且溫暖，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在車上睡著了，車子已經到宣州。
駕駛位上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男人在閉目養神。
聽到細細碎碎的聲響，肖明彰睜開眼睛，啞聲問道：“醒了？”
肖似似輕輕拿開身上的毯子，小聲道：“肖總，幾點了？”
“兩點。”
“肖總，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夜深了，我抱政寶回去。”
他轉過身，深邃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我送你上去。”
肖似似沒有推辭，點點頭。
打開車門，一陣濃郁的白霧飄入車內。
肖明彰從她的懷裡接過政寶，幫她抱住，肖似似跟在他的身邊，亦步亦趨跟着。
一陣風從眼前吹過，吹開層層薄霧。
凌晨的街道，空無一人，萬籟俱寂，只有路燈微薄的光線影影綽綽。
肖明彰抱着政寶，往小區里走。
肖似似往他看了一眼，剎那間，花非花，霧非霧，眼前一切如夢似幻，恍惚間，她以為自己還沒有醒。
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小公寓的門口，他認得她住的地方。
黑暗的過道里，他壓低聲音對她道：“鑰匙。”
肖似似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打開門。
她從肖明彰手裡接過政寶，將小傢伙放在她的床上，又給他脫掉外套，蓋上被子。
小傢伙睡得很沉，一直沒有醒。
她凝視政寶的小臉蛋兒，彎下腰，柔軟的手指頭輕輕摸了摸政寶的臉龐，她又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關上卧室的門，她對上肖明彰的視線：“肖總，今天晚上真得很感謝你……如果可以的話，改天我請你吃飯。”
四目相對，男人沉默許久，薄唇緊抿，眼中是寂冷肅殺的光。
他幾乎是在盯着她：“僅僅吃飯？”
“或者……別的？”她略有些局促。
站在肖明彰的面前，她能感受到他強大的氣場，還有……他略微不悅的語氣。
“欠着。”他淡淡道。
肖似似點點頭。
那就先欠着吧！
這個人情，她會還的。
屋內有暖氣，肖明彰脫掉大衣外套，臉上有疲憊的神色。
他稍稍揉了揉眉心，平靜道：“外面起霧了，太冷，我在這呆一晚。”
肖似似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又點點頭：“我給肖總沏一壺茶。”
她忙裡忙外，煮了熱水，又用熱水泡了茶，還點了一支肖明彰喜歡的檀木線香。
屋內是檀木和茶水的氣息，裊裊纏繞。
肖明彰坐在沙發上，從她的茶几上取了一本英文書，隨手翻了幾頁。
肖似似喝了一口暖茶，這會兒，內心格外平靜。
雖然是租的房子，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頭一次有了安全感。
這種叫做“安全感”的東西，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體會過，今天晚上，她第一次體會到。
她無法描述這種感覺，只覺得心安。
暖氣很足，很快，她的身子漸漸暖和，不冷了。
肖明彰很少說話，他翻着她的英文書，看到她在上頭做了不少筆記。
“這麼難的外文專業書，看得進去？”他忽然問。
“很多術語單詞不認得，先看個大概。”
“噢。”他淡淡道，“不懂的怎麼辦？”
“可以上網找找答案。”
“也可以問我。”
肖似似眼底有訝然的神色露出，隨後又壓了下去。
她握着茶杯，心口有異樣的情緒。
他見桌上有筆，取出筆，幫她修改錯誤的筆記：“這個地方翻譯得不對。”
他耐心給她講解單詞，又重新幫她翻了一遍。
全都是很專業的術語，遠超出肖似似這些年的學習範圍，她耐心聽着，偶爾也會提出自己的疑問。
肖明彰的聲音低沉性感，英文極其流暢，他讀出的單詞一個一個跳入她的耳中，肖似似的心跳停半拍。
“肖總，你懂得特別多。”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
“當然。”
“還好，車禍後沒有忘記這些，不然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了。”
“肖總永遠都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他勾了勾唇角，並未多說，仍舊在幫她標記單詞。
深夜的小公寓里，燈火明亮，暖意融融。
肖明彰偶爾會喝一口她泡的茶，茶香四溢，給予他十足的安定。
“肖總，不早了，你要不要睡一覺？”她問他。
“車上睡了會，不算太困。”
肖似似這才沒有再勸。
她陪他坐着，時不時會同他聊生物醫藥方面的專業內容，每一次，肖明彰的博學都令她折服。
她驚嘆他的才華，越是驚嘆，越是覺得可惜。
聊着聊着，他忽然轉了話題：“政寶睡得可好？”
“他……睡得很香。”
“發生這麼大的事，你打算怎麼跟他父母交代？”
“我……還沒有想好。”肖似似搪塞過去，不知道肖明彰為什麼忽然問起政寶。
“他看上去很可愛，長得很好看。”
“是，是的。”
肖似似低着頭，局促地把玩手裡的茶杯，看着杯中晃悠的茶水。
茶水呈青綠的顏色，四周氣氛陡然凝重。
半晌，肖明彰又問道：“那個阿祿為什麼給你打電話？”
“可能我是他認識的人中……最有錢的一個。”
肖明彰嗤笑，露出嘲諷的語氣。
肖似似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她知道，很多事，她可能無法再隱瞞。
只是這一刻，她沒有做好應對的準備。
“肖總，那十萬塊，等明天我去警局拿到手機後轉給你。謝謝你挺身而出，在最重要的時刻。”
“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應該相信，我會出現。”
肖似似沒有抬頭，但她感受到兩道熾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這一剎，肖似似心中有異樣的情緒涌動，錯綜複雜，翻湧交織，許久無法平靜。
她握緊茶杯，微微點點頭，沒有敢抬頭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