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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樣一來,他是不可能再隱居山林做個普通人了吧。

“那是因為他確確實實像他父親一樣,是個帥才。”皇帝凝眉。

戚繚繚聽到這裡,忽然想起來:“皇上跟忠勇王莫非是舊識?”

不然即便是段鴻飛殉國,皇帝顯然也不必為他的子嗣親人盡心這麼多年。

皇帝唇角微勾,目光里略帶讚賞:“讓你看出來了。”

說完他接着道:“確實是舊識。朕與奕寧是發小,他被鴻飛所救,而入了他的師門,實際上是朕的主意。

“當初奕寧受傷是為了救朕,所以朕當時也在場,那會兒朕還不是太子。

“朕見到鴻飛,對他的人品和武學都十分欽佩,所以一直想將他納為己用。”

“然而無論朕用什麼方法,他總是不從,朕便就迂迴行事,讓奕寧去了當他的師弟。

“朕經常悄悄出宮,藉著去找奕寧為由而去遊說。後來勸動他去往西北,也是因為胡章跟北真勾結,這才使他毅然別下有孕在身的妻子前往西北的。

“所以朕其實是利用了他對烏剌的仇恨,抓住了他這個軟肋,是朕對不住他們。

“到了隨雲這兒,原本朕也是想一開始讓他在燕家做個養尊處優的王爵子弟的,畢竟鴻飛只有他這麼根獨苗。

“可是奕寧不止一次地跟朕說他多麼有悟性,多麼有天賦,不用實在可惜。

“朕考察了他幾回,就下了決心栽培。心想,不管他將來為不為朝廷所用,總歸學身本事總是不會差的。

“後來因為奕寧的過世,燕家所面臨的困境,必須他這個長子出面應付,他成長的速度讓人咂舌,其實後面的事情,因為他的上進而變得不能受朕控制了。

“朕雖然想讓段家這根苗安穩一世,可身為君王,也實在做不到放着這麼個人才不去用。”

戚繚繚不置可否。她沒有當過皇帝,不好評價他這種心理。

她問:“那皇上在把王爺推到將帥路上之後,又是怎麼打算的?找到了容慧,我們王爺怎麼辦?”

他都這麼大了,也不好再讓他姨母去帶吧……

“朕打算的是,讓隨雲繼承父志,平定北疆,滅掉烏剌,然後再公開尋找容慧。給容敏和容慧一個體面的身份,讓他們一家人的名字,能夠光明正大地聯繫在一起。

“朕覺得這是他們應得的。而這點事情,你應該相信朕一個皇帝,還是能夠辦到的吧?”

“當然!”戚繚繚也鬆了口氣。

容敏擔心的無非是世人藉著她的身世經歷抹黑段鴻飛,如今烏剌滅了,再也沒有人威脅到容慧他們。

反正錢塘容家也不容她們,皇帝給她們一個新的體面的身份,便等於一切重新來過了,這將會是一個最好的結果。

“眼下只剩下尋找容慧了。”皇帝拿起先前李芳給她的那個玉環,說道:“鴻飛待這個小姨子也跟自己親妹子一樣,朕欠他許多,總期盼着有朝一日能替他們夫妻完成這夙願。

“可是關外找不着,烏剌也找不着,估摸着也是希望很渺茫了。”

戚繚繚見他注意力全在玉環上,也沉默起來。

但轉而她忽地又抬起頭:“不知道那容慧長什麼模樣?”

“不知道。”皇帝搖頭,“朕從未曾見過她,當初她與容敏失散的時候也只有七八歲。

“容敏倒是畫過張畫像給朕,但是二十多年過去了,當時她又還是個女娃,即便有畫像也等同於無用。

“不然的話,朕又怎麼會讓你這麼沒頭沒腦地去查?”

說完他抬頭看到她怔怔地站在那裡,不由道:“你想到什麼了?”

“不是——皇上,如果您什麼關於她的特徵都沒有,那怎麼知道誰是她?”

不知道她模樣,豈不是人站在面前他也不會認得?

皇帝想了下,說道:“大致模樣還是有的。她姐姐說五官跟她還是有些像的。找到相像的人,再問問她的生平,自然能對的上。”

“那請您趕緊畫一畫唄?臣這裡急!”

“你急啥?”

“臣看您畫的那人跟臣想的那人到底像不像?!”

皇帝聞言微怔:“你想的哪個人?”

“宣威將軍徐坤的夫人!”戚繚繚兩眼亮晶晶的,脫口道:“她會說韃靼話,會醫術,有十分坎坷的經歷,十九年前流落到西北被徐家人救下,而且她長得美,美得很!”

“醫術?!”

皇帝因着她這股激動,也倏地凝重了神色:“鴻飛就會醫術!”

戚繚繚急得都快哭了:“那您能不能即刻起駕前往清水營?”

……

皇帝到了西北的消息終於也隨着駐地將領立時奉旨帶兵前去護駕,以及戚繚繚的匆忙出行而傳遍了營地。

徐夫人在房裡呆了整日,把徐坤所有的衣物用品全部整理好,又將他們倆素日的枕頭被褥撫撫平。

對着鏡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日,剛剛起身走出院門,即遇見收衣裳回來的黃鶯。

“太太要出去么?還是先別出去了,皇上來了,估摸着咱們營里隨時得接駕呢。”

她面色忽頓,腳步停下來。

“皇上?”

“是啊,皇上親自來西北犒賞三軍來了。”黃鶯繪聲繪色地說起剛才一路聽到的大夥的反應來:“整個營里都開始在預備接駕了。

“大夥都在忙,外面也亂,太太還是在房裡歇着吧,奴婢猜這次將軍恐怕又是要升職的呢。”

她的聲音里透出雀躍與興奮,即便是徐坤還在戰場殺敵,彷彿也已經看到了他光榮凱旋的那一刻。

徐夫人扶着門檻,雙手緊緊攥了會兒,又折身走回院里。

停在夕陽下,她屏息望着陣舊的屋檐,轉而緊走幾步到了門下,揪着袖口,又回到了房中。

房門隨之關上,她回到妝台前站定。

銅鏡里映出她灰敗的一張臉。

她拿出荷包里的那幾顆葯來,放在手心逐顆逐顆地看着,半晌雙手無力垂下,撐在桌上垂頭望着桌面。

轉而她抬袖印了印發紅的眼眶,將葯又放回荷包,長長地深吸了一口氣,再度恢復平靜地往窗外道:“黃鶯,你把何忠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