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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瀅怔了一刻,便微微頷首:“我知道了。既然她不肯收,媽媽也別生氣,拿回來就是。”停了一會,又道:“過幾日我親自走一趟。”

陳漌怕是有什麼誤會,且這誤會可能還是與昨天的事情有關,說不得她是在懷疑陳瀅背後把她的那些話告訴了許老夫人。

除此之外,陳瀅想不出還有別的原因會惹來對方的憤怒。

只要好好解釋清楚,事情還是有很大轉圜餘地的。

陳瀅是如此認為的。

可是,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卻有點超出她的預料。

陳漌不肯收陳瀅的禮也就罷了,連她的人亦不肯見。陳瀅次日登門,被陳漌的大丫鬟彩絹客客氣氣地擋在了門外,只說陳漌禁足,不便見外客。

既不願向陳瀅要一個解釋,亦不肯聽陳瀅的解釋,就這樣埋頭縮在房間里,似是打定主意與陳瀅老死不相往來。

陳瀅總覺得,姐妹也罷、朋友也罷,都是一種相互的關係,陳漌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則陳瀅在她心中是個什麼形象,一目了然。

此事陳瀅便就此擱下,再也不提。

數日後,遵照與裴恕的約定,陳瀅完成了第二份探案記錄。在這份記錄中,她側重於對嬌杏案的分析,至於無名女屍,她卻是隻字未提,木雕之事就更是沒說了。

將記錄重新謄抄了一份,陳瀅便遣人請來裴恕,打算與他在府中交接,再將那木雕也予他看。

而在此之前,她也從李氏那裡獲取了更為完整的消息,對裴恕的了解更深了一層。

威遠侯與鎮遠侯一樣,皆是太祖皇帝當年親封的爵位,兩者間唯一的不同便是,威遠侯駐守於大楚朝西部與西夷相臨的寧夏府,不似鎮遠侯府呆在京城,兩者間的地位自也不可同日而語。

十三年前,就在元嘉帝北伐親征之際,西夷突然集結數萬軍馬,於平羅堡叩關而攻。

彼時,鎮守一方的威遠侯還是裴恕之父——裴廣。

裴廣是位極驍勇的猛將,裴家軍更是名震西北的一支鐵軍,見敵軍來犯,裴廣當即點齊兵馬、率部迎戰,他的兩個兒子——裴忌與裴懋——也一併上陣。楚、夷兩軍在石嘴山展開野戰,裴廣於陣前槍挑西夷三名大將,更以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射殺敵帥于軍前,奠定勝局。

可是,便在鎮遠侯父子三人率兵追擊之時,裴廣卻被一枝冷箭射穿後心,當場身亡。

雙方主帥盡皆折在陣前,令這場大勝最終演變為一場混戰,裴忌與裴懋兄弟被敵軍圍住,竟是雙雙戰至力竭、死於疆場。

雖然此戰最後仍舊以大楚全殲敵軍、大獲全勝而告終,然裴家軍卻於這一役中遭受重創,死傷逾半,此後多年都不曾恢復元氣。

只可憐那威遠侯府,原本也不算人丁稀薄,誰成想,一場大戰過後,裴廣父子三人竟同時殞命,彼時才七歲的幼子裴恕,便成了裴家唯一存活的男丁。

好在,裴廣父子並沒有白白犧牲,這一仗把西夷給徹底打殘了,為接下來元嘉帝的御駕親征西夷之戰奠定勝局。裴家以鮮血與生命換來了大楚西部的安寧,裴氏一門三將,堪稱死得其所。

元嘉帝感其忠勇、又憐裴恕孤苦,在裴廣死後不久便降下旨意,命裴恕襲爵,使之成為了大楚朝最為年幼的侯爺。他這“小侯爺”的名號,從此便在寧夏一帶叫開了,只是因寧夏離盛京極遠,所以京城之中反倒知之者甚少。

如今,裴恕已然年滿二十,據說很有當年乃父之風,也是一員驍將,裴家軍在他的帶領下亦漸具氣象。

只是,裴家的噩運卻似乎還沒走完。這十多年間,裴恕的幾位長輩相繼病故,就在兩年前,他最後的一位至親——祖母韋老夫人,也終究沒熬得過寧夏府的寒冬,染病身亡。

威遠侯府偌大的府邸中,現下也只剩了裴恕一個主子,另有一個從小看着裴恕長大的霍姓老嬤嬤,與他情同母子,二人在府中相依為命。

從李氏那裡聽來這些消息之後,陳瀅心下也自感慨。

這才是真正的忠良之後,裴恕的父兄是為保衛祖國而犧牲在戰場上的英雄,理應得到最大的尊重,而有此前提,她對裴恕便又多了幾分信任。

很快便到了約定的日子,裴恕依約來到國公府,與陳瀅在外書房見了一面。

因上回太子殿下親自登門造訪,並為陳瀅帶來了元嘉帝的賞賜,是故,陳瀅如今在國公府的地位十分超然,與裴恕會面自然也是被應允的。

不過,許老夫人還是派了劉寶善家的並幾個老成的媽媽相陪,以不使陳瀅單獨與裴恕見面。

至於許氏並李氏等人,許老夫人倒是沒叫她們過來,想是有着她自己的考量。

在一眾婆子媽媽的注視之下,陳瀅將探案記錄呈上,裴恕則很隱晦地向她講述了事件近期的進展。

陳瀅的臨時拼湊出來的那條線,確實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元嘉帝對無名女屍案已然有所重視,但卻並不曾達到他們的預期。..

“三日前,陛下才降了一道口諭,着本官於恰當的時日,前往長公主府問話。”裴恕低聲說道,一面便將視線掃向門旁,目中隱着幾分不耐。

陳瀅知道,他是急於看到那件真品木雕,而此刻卻是眾目睽睽,十分不便。

調整了一下面部肌肉,陳瀅向劉寶善家的露出了自認為最和善的笑容,道:“劉媽媽,可否請你們暫且迴避一二,我與裴大人要商量案情。”

劉寶善家的此前已經得了許老夫人示下,知道這是正事兒,便躬身應是,復又陪笑道:“老太太說了,這大熱的天兒,姑娘也別太累着了,早些辦完正事便回吧。”

這是在告訴陳瀅,不能與裴恕單獨耽擱太久。

“有勞媽媽了,我省得。”陳瀅說道。

劉寶善家的再躬了躬身,便帶人退去了門外,卻也沒走遠,皆在那廊下候着,只消往窗戶里瞧一眼,就能瞧見屋中情形。

這種明着監視的監視,堪稱許老夫人式的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