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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氏主僕二人的對話間直是刀光劍影,寥寥數語便廝殺了好幾個回合,皆是後宅里的招數,眾人自不會瞧不出來,卻也只作未見。倪氏與李氏一路上談笑風生,很快便來到了二門,眾人各自上車。

陳瀅她們坐的乃是四馬馭的大車,故除了三位姑娘外,另還有三個服侍的人也跟上了車,分別是尋真、小風箏以及何家的一位樣貌板正的中年僕婦,陳瀅聽何綏喚她葉嫂子。

雖然倪氏早有交代,可車上陡然多了兩個生人,李惜便有點不大痛快,上車後便拉着陳瀅不放,非要她陪着坐在車窗旁邊,還將帘子撩起來一起朝外看,對那何綏卻是理也不理。

那位何二姑娘卻也有意思,李惜不理她,她卻一直在悄眼打量李惜,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有渴慕,亦有好奇。

陳瀅以眼尾餘光觀察着何家二人,很快就發現了一件怪事。

葉嫂子自上車後,就沉默地坐在角落裡,對何綏不聞不問,與又是端茶、又是送點心的尋真她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陳瀅不由有些奇怪。

雖說小戶人家規矩沒那麼嚴,但這葉嫂子似乎也太過無為了些,莫道殷勤了,連最基本的服侍都做不到,而何綏雖是有些不虞,但也沒去指摘她,就像是完全放棄了在葉嫂子的面前做主人,又或是根本不懂得如何調教這樣一個僕婦。

又是一對奇怪的主僕。

陳瀅忖道,下意識地便聯想起了桂樹林中偶遇的郭婉。

那對主僕也很古怪。

此刻馬車還停着未動,那車窗外頭也不過就是府門罷了,根本就沒什麼看頭,李惜卻是一臉地興味,拉着陳瀅道:“表姐快瞧,那邊兒還有驢車呢。”

陳瀅無奈地看出去,正要說話,忽見一個穿灰衫的男子自府門疾行而出,瞧來正是呂管事。

陳瀅立時息住話頭,凝目看向他。

倪氏此時尚未登車,正忙着安排旁的車輛,此刻也自瞧見了呂管事,便含笑問他:“呂管事怎麼過來了?”

他是李珩身邊最得用的大管事,倪氏平素也敬他三分,言語間自是客氣。

那呂管事未及言聲,只大步走到倪氏面前,躬了躬身,先將一個信封遞了過去,方沉聲道:“這是老爺叫交予夫人的。”

倪氏微有些詫異,復又好笑:“有什麼話不好當面說,寫信作甚?”一面說話,一面便接信在手,正待開啟,誰想呂管事卻驀地抬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肅容道:“夫人,老爺特為交代,車行城外兩里地後,才可看信。”

說出這話時,他的神情很是鄭重,還舉手指了指信封。

倪氏垂頭看去,這才察覺,那信竟是拿火漆封了口的,她不由一怔,捏着信看向呂管事,目中隱有疑問:“老爺這是何意?”

呂管事肅容搖頭,語聲低沉:“小的不知。只老爺請夫人切記,一定要在離城兩里地後再拆信,不可提前,也不可推後。”停了停,又加重語氣:“此事極為重要,老爺請夫人務必聽他的話。”

這話便很重了,倪氏聽了,越發地疑惑起來,遲疑片刻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老爺,就說我一定照他說的做。”

呂管事躬身行了個禮,便又大步走了回去。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倪氏面色怔忡,而馬車上的陳瀅,此際亦是微覺不安。

“父親怎麼這時候送信過來了?”一旁的李惜脖子抻得老長,眼瞧着倪氏上了另一輛馬車,便拿胳膊肘輕輕拐了拐陳瀅,:“表姐,你猜猜那信里寫了什麼?”

陳瀅習慣性地想要擰嘴角,可是卻沒有成功。

呂管事送來的那封信,以及他說的那番話,都讓她格外地在意。

李珩此刻是否就在府中?如果不在,他這一大早的去做什麼了?而如果在,為何不自己出來說明,反倒遣了個管事送信?

還有,為什麼他一定要在出城兩里之後,才允許倪氏拆信?

不可避免地,陳瀅又想起了李珩最近的舉動,以及外書房那種似有若無的緊張氛圍。

這事情,有點不同尋常。

“……表姐,表姐,你在想什麼呢?也不理我一理!”李惜略帶嬌慵的抱怨聲驀地傳來,隨後陳瀅的衣袖便被人拉住了。

她扯回思緒,轉首看向李惜,歉然一笑:“對不住,我一時走神了,沒聽見你說話。”停了停,又補充回答了她的上一個問題:“舅父這時候送信,想必是有要緊事。”

李惜皺起眉頭、咬着嘴唇,很是苦惱地想了一會兒,瞥眼卻見車廂的角落裡放着一把長弓並一壺箭,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

“表姐,你怎麼把弓箭都帶出來啦?要在山上習射么?”她問道,好奇地湊過去摸了摸箭壺、又拿起皮護腕擺弄了一會,最後甚至去摸箭支,倒把旁邊的尋真嚇了一跳。

那箭尖兒可是實鐵的,打磨得十分銳利,萬一紮着李惜那可就壞事了。

“表姑娘小心些,這箭頭兒上沒裹布,您可別去摸它。”因是跪坐着的,尋真一面說話,一面便膝行上前,從袖籠里取出一副手套,雙手呈上:“表姑娘且戴着這個手套子,裡頭絮了極厚的棉,不怕扎手。”

陳瀅也嚇了一跳,沒想到李惜會這麼冒失,忙提醒道:“表妹快先戴上手套,這弓箭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便在她們說話之際,並沒有人注意到,葉嫂子忽地抬起頭來,注意地看了陳瀅一眼,復又繼續垂頭坐着,面上的神情有些漠然。..

此時,那怪模怪樣的手套顯然再度轉移了李惜的注意力,她不再去管弓箭,一手拎起手套,一手便握着嘴笑起來:“表姐,你怎麼走到哪裡都帶着這個怪東西呀?這個什麼手套子的樣子可真丑。”

陳瀅尚未言聲,始終坐在一旁如同隱形人般的何綏,此時卻是開了口,輕細的語聲有若一層薄煙,飄過眾人的耳畔:“這東西原來叫做手套子呀,可真真精巧,陳三姑娘好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