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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一路,眾人快馬加鞭,終於在黃昏時分抵達了蓬萊。

望着眼前熟悉的瓮城,陳瀅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沒想到中間會突然多出個薛蕊來,讓她差點不能成行,好在一切順利,她也終於如期趕到。

只不知裴恕那裡又是怎樣?

他叫她來,到底所為何事?

懷揣着這個疑問,陳瀅一行來到了韓氏大宅。

韓家如今還住在那所小宅子里,這所大宅子卻是半封存的狀態,再也不對外租了。

在韓端禮看來,這宅子拿回來了也沒多大意義,倒不如把它空着,就當作李家或國公府諸人的落腳點。

此外,他還有另一重用意,便是以此宅警醒韓氏族人,讓他們莫要忘記韓家曾經的沒落。

這深層的含義,陳瀅自是毫不知情的,她只是很感念郭婉的幫助。能夠在韓家老宅留宿,亦是郭婉幫着安排的,如今的她應該早就啟程前往盛京,陳瀅唯有遙祝她一切順利。

在韓家大院兒里歇了一晚,次日清晨,陳瀅換上一身男裝,在郎廷玉的陪同下,前往流民營與裴恕匯合。

裴恕仍舊還是那個最知禮的裴恕,雖然知曉陳瀅早就到了,而他手頭的事務亦頗緊張,可他卻不曾連夜來訪,而是硬生生等到了第二天。

縱馬前行的郎廷玉,對此頗為感慨。

他們家爺是個急性子,最不耐等人,可是,在陳三姑娘這裡,這位爺的耐性卻是出奇地好。

這算不算一物降一物?

只要一想起裴恕之前數度被陳瀅智計所服,在陳三姑娘的面前老老實實地,郎廷玉就有種說不出地開懷。

他不由咧着大嘴樂了起來,馭馬走在他身側的陳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這大清早地騎馬趕路,又有什麼可樂的?這郎將軍怎麼笑成這樣?

且說兩個人各懷心思,這一路行來卻是十分順利,那流民營建在蓬萊縣城郊,其實就是一片臨時搭建起來的棚戶區,約莫有五、六十座的樣子,棚戶區外圍有一圈木柵欄,形成了一片相對集中的區域,勉強可以算是個簡易的住宅區吧。

因是太子殿下掛名督建而成的,遠遠看去,那棚屋的質量似是相當不錯,修建得也很齊整,比陳瀅想象中要好得多。

陳瀅他們趕到的時候,裴恕正自在營門外頭踱步。

他今日仍舊未穿官服,青袍玉冠,足踏皮靴,一身打扮非文非武,瞧來倒也自有一番氣度。

陳瀅與郎廷玉在營門前下馬,裴恕迎上前幾步,順手替陳瀅拉穩馬韁,那張略帶匪氣的臉上,浮起一個很淡的笑,向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陳瀅亦回以一笑,抱拳道:“見過小侯爺。”

“陳三爺辛苦。”裴恕回了個禮,將馬韁交予旁邊的校尉,復又低聲問:“你特意耽擱了半日,可是事情辦妥了?”

薛蕊之事,裴恕所知並不詳細,那報信的侍衛只說了個大概,內中原委他卻是不清楚的,因此裴恕才會問起。

陳瀅一時未語。

畢竟這關乎一個女子的名聲,有些話不好多說。

因此,忖了片刻後,她以盡量簡短的語言道:“多謝小侯爺動問,我已經安排好了,薛姑娘如今便住在煙台的果園,待此間事了,我會帶她回濟南。”

說這話時,她的神情和語氣皆很淡定,可裴恕卻還是從她中品出了一些什麼,遂不再多問,只道:“如此便好。”

陳瀅心下倒有幾分歉然,輕聲道:“很抱歉我來得遲了,實是事發突然,我沒個準備。”

“無妨,我的事並不算太緊急。”裴恕的神情有瞬間肅殺,卻又飛快地轉作平素的吊而郎當。

他抬手撣了撣身上的青袍,嘴角微微一斜:“倒是三爺你,平白地就把忠勇伯府給得罪了,值得么?”

磁沉如酒的聲線,襯着這滿世界微涼的風,說不出地動人心魄,讓人宛若於秋夜月華下,聽一曲潮聲。

可惜的是,聲是好聲,說出來的話卻是有點煞風景的。

陳瀅對此卻是晃若未聞,只轉眸看着他,面上是她自認為極為禮貌的笑:“小侯爺此言差矣,我與薛姑娘本就是手帕交,請她出門做客,又何來得罪一說。”

“手帕交?”裴恕的眉毛立時挑起老高,另一側的嘴角也扯了開去,倒是讓那匪氣的笑容變得正常了些,好笑地看着陳瀅:“這可真是聞所未聞,陳三爺,您似乎應該以武會友才是罷。”

陳瀅被他說得怔住了,旋即汗顏。

這可真是不該犯的錯誤。

這言來語去間,她竟忘了今日是扮作男裝的,怎麼就能說出“手帕交”這種詞來?

所幸除郎廷玉外,那守在營門邊的校尉早就退去了一旁,便說錯了話也無人知曉,可是,陳瀅還是進行了自我反省,並由此得出了一個有點匪夷所思的結論:

好像在裴恕的面前,她的警惕性會略有降低。

誠然,身為合作對象,基本的信任那是必須的,但這個度要把握好,不要逾越。

她心下給自己提着醒,面上的笑容卻是分毫未變,平靜地轉過了話題,問道:“小侯爺今日約我於此處見面,是要去火災現場進行勘察么?”

在來的路上,陳瀅向郎廷玉打聽過了消息,得知裴恕請她過來,正是為了一個多月前的那場大火,但具體原因是什麼,郎廷玉卻並不知情。

這般想着,她便又問:“是不是那場大火有問題?”

裴恕低低地“唔”了一聲,面上的笑容便飛快地淡了下去,身上的氣息也肅殺起來,道:“確實有些問題。”

陳瀅的心往下一沉。

通常說來,火災的原因不外乎兩個,一是事故,二是人為。

而若是後者,則這起火災就是一宗案子,且還是傷亡人數驚人的重案、要案。

“先進去吧,我們邊走邊說。”裴恕語聲低沉地道,抬手推開了木製的柵欄門,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陳瀅不復多言,提步上前,與他一同步入了流民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