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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給你的膽子跟本宮如此說話?”長公主面色陰鷙,眸光如冰刀子,一刀一刀扎在鄺玉霞身上。

“長公主恕罪。”鄺玉霞兩手扶地,語中不見絲毫慌亂。

便連請罪,也帶着股子冷淡。

長公主直氣得渾身發抖。

不過一個賤婢罷了,仗着是鳳藻宮的女官,竟敢在她面前夾三纏四,真當她長公主是擺設么?

她長公主府再是勢微,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欺上一欺的。鳳藻宮又如何?皇后又如何?真打量她長公主是面捏的不成?

上下打量了鄺玉霞兩眼,長公主鐵青的臉上,忽地綻出笑來。

“來人。”她吩咐了一聲兒,居高臨下地看着鄺玉霞,復又抬起手,端詳着自己的手指甲,意態頗是悠閑:“鄺管事人多事忙,一時忘了宮裡的規矩,也是有的,來幾個人替本宮好好兒教教她,也免得她往後給皇后娘娘丟臉,將那一身的窮酸氣到處地散。”

她皺着眉,作勢抬手在鼻前扇風,一臉地嫌棄。

這話明面兒上是教訓鄺玉霞,暗裡卻在諷司徒皇后出身寒微。

眾人越發噤若寒蟬,夾道里連個嗽聲亦無,靜得落針可聞。

鄺玉霞垂首跪着,雖看不見她的臉,然觀其動作姿態,竟是夷然不懼。

長公主以眼尾餘光掃見,心頭愈惱,重重“哼”了一聲。

一旁的侯玉秀見狀,神色居然大是慌張,轉着眼珠兒直往四下看,也幸得她半低着腦袋,旁人無從得見。

此時,四個膀大腰圓的健婦已地至鄺玉霞面前,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婦人當先上前,面無表情地道了聲“得罪”,便將手一揮。

余者立時一擁而上,抓着鄺玉霞就要褪衣裳。

這幾人皆是長公主親隨,素常傘她進出皇宮,這等事兒沒少做過,配合默契、動作熟練,那滿臉橫肉的婦人自袖中取出一根薄竹片,青得發黑的顏色,也不知染過多少人的鮮血。

長公主饒有興緻地看着她們,面上含着一絲淡笑。

接下來的戲碼兒,她頂頂愛看。難得今兒能教訓到鳳藻宮的人,她倒要好生瞧瞧,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宮女,那一身皮肉又有多麼高貴?

她得意地眯了眯眼,驀地,侯玉秀的聲音響了起來。

“給賀大監請安。”特意拔高了的聲音,夾道里似起了一陣迴音。

長公主面色一滯,飛快抬頭,果見賀順安帶着幾個宮人,正自行來。

她大是震驚,忙不動聲色地揮了揮手。

那四名健婦極為知機,立時退了回去。

長公主定下心神,往場中掃了一眼,見鄺玉霞衣衫尚整齊,不由暗地裡恨了一聲。

好死不死地,賀順安竟來了,這事兒只能先放下再說。

這賀大監可非尋常宮人,元嘉帝最親近、最依賴之人便是他,在他面前,驕橫如長公主,亦須收斂幾分。

換出一副笑臉來,長公主拂了拂衣袖,含笑道:“真巧,在這裡也能碰上賀大監。”

賀順安笑眯眯上前行禮,一舉一動莫不恭謹,好似聽不出她語中譏嘲,只道:“奴婢才去瞧過縣主,正要回去給陛下復命哪。”

聽聞他領着皇命,長公主面色略緩。

元嘉帝派了最得力的大監去探望郭媛,算是給足了臉面,這份兒人情,她得領着。

她舉目看向賀順安的來處,忽然便覺出,這條路有點不對。

他們處在一條南北向的細長夾道里。

根本不是去鳳藻宮的路!

鄺玉霞方才領路,竟不是往鳳藻宮領么?

“阿嬌沒在鳳藻宮?”長公主淡聲問,才緩和些的面色,重又冷下去。

賀順安面無異色,仍舊是笑眯眯的模樣,躬腰回道:“回長公主,縣主如今正在隆慶宮歇息。”

“隆慶宮?她怎麼還在隆慶宮?”長公主面沉如水,皺眉去看侯玉秀:“這是怎麼回事兒?”

侯玉秀忙陪笑道:“長公主恕罪,是奴婢方才沒來得及說清楚,太醫說了,縣主傷勢雖輕,卻不宜挪動,皇后娘娘稟明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便親自做主,將縣主安置在了隆慶宮。”

一口氣說到此處,她略停片刻,又續道:“太后娘娘原想親守在隆慶宮的,只奴婢等怕她老人家急出個好歹來,便將娘娘勸回長禧宮歇着了。長公主放心,那地方是蔣總管與奴婢帶着人收拾出來的,一應皆用物都很乾凈。”

說到“乾淨”二字時,她的語氣加重了些,悄悄抬頭,向長公主遞去一個眼風,旋即又道:“如今,蔣總管親自守在那裡,太后娘娘單遣了奴婢來迎一迎長公主,正巧半道兒碰上了鄺管事,奴婢等便一同來了。”

一番言語,將來龍去脈分說清楚,長公主終是放了心。

蔣玉生親自守在隆慶宮,那就萬事無虞了。

“罷了,既如此,則我也無甚好說的。”她面上又恢復了幾分笑模樣,輕輕拂了拂衣袖,望向賀順安,卻並不說話。

賀順安乃是老人精了,立時帶人躬立道旁,口中笑道:“老奴送長公主。”

“賀大監客氣了。”長公主滿意地笑起來,將手一擺,指上金甲套兒光華耀目,閑閑吩咐:“鄺管事、侯管事,隨本宮來。”

侯玉秀一愣,旋即陪笑跟上,鄺玉霞亦自地上爬起來,亦步亦趨隨在其後。

長公主一眼掃過,冷意森然的眸子里,哪還有半分笑容?

這賤婢以為賀順安來了就得救了么?真真蠢材。

長公主要教訓個賤婢,不過一句話的事兒,叫你跟着,你就得跟着。

跟過來受死!

“喲,鄺管事原來在這兒呢。”一直笑眯眯立在道旁的賀順安,突地說了一句。

長公主眉頭跳了跳。

“真巧了,雜家正有事要請鄺管事幫忙,鄺管事請隨雜家走一遭兒罷。”賀順安笑得像個彌勒佛,似全然不知,他這番話便如一個耳光,狠狠抽在長公主的臉上。

長公主臉青得幾乎發紫。

原來在這兒等着她呢。

是了,她怎麼忘了,人家可是夫妻倆,自是一條心。她這個皇長姐血緣再近,又怎敵得過那枕頭上的香風?

真真一對狗男女!

還有這賀老狗,也是個該死的閹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