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境一突破，楊戩彷彿打開一扇新天地的大門，原本只是被當做有天賦有實力的‘好苗子’，被寄予厚望卻也不會放太多期望在他身上。

這歸鴻境突破時出現恆久遠之前的聖人大道，頓時讓楊戩‘水漲船高’。

一個聖人轉世，比一位天才修士，分量孰輕孰重自然高下立判。

先是聖人墓中的聖人殘靈盡皆被楊戩驚動，殘靈們想問的其實只有一個問題如何讓靈雲之中的聖人真靈回返，卻並未在楊戩這得到確切的答案。

然後便是從太素時代‘活下來’的傀儡道大師，竟也主動召見，還將楊戩帶入了一處神奇的‘傀儡車間’。

站在一處浮台上，看着下方如螞蟻一般不斷走動的傀儡，看着那被極快組裝並刻畫繁複禁制，直接送去外面的戰鬥傀儡……

楊戩幾乎有種，自己進入了地球老家的現代化生產車間，這般荒誕的錯覺。

老人坐在一張搖椅上，雙手在嘴邊摸索着，將臉拆開，卸下一片精密到讓人頭皮發麻的下巴，又將另一片下巴撞了上去。

很快，老人那圓潤、柔滑、充滿磁性的嗓音響起：“坐，不必拘謹。”

楊戩低頭看了眼，剛好看到浮台之上有一些黑色的細小顆粒在匯聚，在楊戩身後聚成了一張四方的凳子。

這是道法？禁制？

“多謝。”

楊戩撩起衣袍下擺，中規中矩的坐好，目光不斷朝着周圍打量。

老人道：“不過是些奇淫技巧，不堪大用，讓你見笑了。”

“如何不堪大用？”楊戩嘆道，“有前輩一人，可當一界之大軍。”

老人頓時漏出了個僵硬的笑容，“你倒是會說話，不過我這些東西確實沒什麼大用，強敵來時，最弱的一人一巴掌，就毀了我一輩子的心血。”

楊戩不由默然。

“唉，不多提了，”老人擺擺手，“不成聖終是螻蟻，我造不出聖人傀儡，也終究是螻蟻一般。”

“前輩不要太過苛求自身，如今不比太始、太極，成聖本就千難萬難。”楊戩如此安慰着。

傀儡老人笑道：“你可喊我一聲墨夫子，不必總喊我前輩，你若是聖人轉世，應當是在太始之前的古聖，我該喊你前輩。”

楊戩不由露出少許笑意，這‘墨夫子’三個字，還真是貼切。

“墨老可能多為我講些當年的大戰？”

“講這些沒什麼用，只會讓你道心不穩，”墨夫子搖頭拒絕，“你只需一步步走下去便可，心無旁騖的衝擊至強聖人的境界。只有邁出那一步，你們才有真正活下去的機會。”

墨夫子幽幽的一嘆，“太素時代落幕時，我們將最後的希望都寄托在盤古身上，只可惜盤古最後差了半步，還是被對方打落了下來。還好，盤古留下了火種，你們如今雖然遠不及太素時代，但起碼希望沒斷。”

這話語，當真有些不留情面……

不過墨夫子說的也是實情，楊戩早就知道，更無法反駁什麼。

“墨老如何做出來的准聖境傀儡？”楊戩問，“看十四前輩的實力，怕是功德聖人也可一戰。”

“唉，你不會想知道如何做出來的他們三個，”墨夫子默默的嘆了口氣，嘴上說著不想說，但還是緩緩道來。

“十四本來是我女兒，修到了准聖境被那些強敵打殺了，我將她真身改成了傀儡，並將一條聖人隕落後即將崩解的大道截取了大半，用禁制刻畫在她體內。所以她才有這般實力。”

“其他兩個，傀儡六原本是我老師的作品，也被我刻入了半條聖人大道。傀儡三十六是我最後的作品，我用了七八條聖人大道在他身上，可惜，只造出了個四不像。”

墨夫子話語中透着濃濃的惋惜，但楊戩沒聽出半分悲痛。

這是個對傀儡之道痴迷到六親不認的高人，楊戩也不能因此評說什麼，只覺得有些無奈罷了。

墨夫子那雙無神的雙眼中第一次展露光芒，是在說這句：“那時不斷有聖人隕落，聖人大道隨我採用，可惜啊，絕頂的寶材太少，最後也只有他們三個現世。”

還是，再找個話題吧。

“墨老，晚輩一直想知道，那些強敵如何退去的。”

“我只知，他們殺光了太素界的生靈，便去追殺突圍而去的盤古，”墨夫子搖頭道，“其實，當年覆滅太素界的強敵，只有一個至強者現身。而據我所知，覆滅太極時，有六位至強者出現；覆滅太始時，有九位至強者的氣息。”

楊戩不由愣了下。

墨夫子面無表情的說了句：“生靈界是一代不一代了，而這些強敵來無影去無蹤，很可能是從什麼無形之界之中出來的。我們並沒有被他們當成敵人，他們不過像踩螻蟻一般，將我們碾死。”

“不然，你以為盤古一個差了半步才能登臨至高的人物，能在這些傢伙手中殺出去？”

“竟然是這般，”楊戩頓感頭疼。

“不要多想了，該來的總會來，想躲也躲不過，”墨夫子手指輕點了幾下，浮台緩緩飄動，遠處也有幾個柜子緩緩飄來。

墨夫子道：“你就安心修行，不必管其他，天該塌總歸會塌，天天擔心這、擔心那，也不過是平白擾亂自己心境。”

“謝墨老點醒。”

“給你些好處，你抓緊修行，”墨夫子說的很平淡，你幾個柜子緩緩展開，裡面竟有一排排兵刃。

墨夫子言道：“有些是我打造的兵刃，有些是我在太素破滅後撿來的。拿去吧，你應該能用到。”

“多謝前輩。”

楊戩並沒有扭捏什麼，他確實需要這些神兵利器；而且放眼望去，清一色先天靈寶，還多以兵刃為主。

黑靈國的高端戰力估計是能提升一截了。

將幾個大柜子裝進玄龜帶中，楊戩剛要道謝，墨夫子站在浮台角落，歪着頭注視着遠處不斷轉動的木齒輪，似乎睡著了一般。

“墨老，前輩？”

“還有東西給你，”老人又招來了一個柜子，其中飄出了一件黑色的長衣。

閃着金屬質感的黑線，其中又似乎摻雜着一根根金、銀、玉色的線條。

“遇到什麼危險，你要先活下來，盤古最後沒能功成，便是他在太素生靈快死絕前藏不住了，主動跳了出來，”老人幽幽的說著，“要想贏那些在久遠歲月之前就爬到了最高點的存在，就要做一些非常人能做的事。”

楊戩眉頭一皺，雖然不能認同老人的話語，但也沒分說什麼。

個人有個人的想法，就算不認同，也當尊重。

接過這黑色玄衣，楊戩做了個道揖：“多謝前輩賜寶。”

“讓我想想，還有什麼可給你的。”

墨夫子歪着頭想了一陣，而後又招來了一個柜子，在其中拿了個梭子出來。

“每次看你進進出出玄都城，沒成聖就無法在混沌海中挪移，”墨夫子道，“這是唯一一件的寶物，是製造三十六的邊角料做成的，裡面壓了一小節聖人大道，從這裡去你們洪荒，三個時辰就能到。”

楊戩頓時吃了一驚。

墨夫子扭頭欣賞着楊戩吃驚的表情，無神的雙眼中帶着少許得意，但並未多說什麼。

梭子到了楊戩手中，楊戩當時就抓緊了。

墨夫子喊他來，純粹是為了給他些好處，讓他繼續努力、勇攀高峰，成為生靈們今後的依靠。

楊戩並沒有惺惺作態的拒絕，對老人道謝之後，就被老人‘趕’了出來。

“走吧，我也沒什麼能給你的了，不要死的太早，做懦夫也比早死強。”

楊戩除卻苦笑，當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飛到玄都城外，楊戩將那個巴掌大小的梭子拿在手中把玩，手指碰了下梭子尖端的圓環，這梭子輕輕一顫，各處溢出少許道韻。

乾坤大道？

楊戩還沒能反應過來，梭子脫手飛起，像是從無形的口袋中緩緩飛出來，緩緩漲大，眨眼變作了十丈大小的……梭子。

神識試着查看梭子內部，卻只感覺前面是一面無邊無際的牆壁，被完全阻隔開來。

重點是，這梭子沒什麼門戶，不像敖心珂的龍族秘寶戰舟，有門可以進去。

向前邁步，楊戩毫無阻礙的走入了梭子內部，打量着光禿禿的四壁。

最中央的位置有個沙盤，楊戩走到沙盤前，沙盤輕輕震顫，浮現出了一片灰濛濛的霧團。

混沌？

楊戩心底有些啞然，又想起了聖人殘靈之前所說的話語，他們似乎也透露出了一個洪荒修士所不知的事實。

混沌有邊界。

霧團中有微弱的光芒閃爍，楊戩定睛去瞧，這霧團突然‘拉伸’，像極了楊戩記憶中的那種可放大縮小的立體地圖。

轉眼，楊戩看到了閃爍的光點就是這梭子本身，看到了梭子後面玄都城的縮影，看到了‘幾尺’之外正朝着玄都城緩緩靠近的黑靈國。

猛地抬頭，楊戩眼中僅剩震撼。

霧團充斥在梭子內部，以梭子為圓心，蔓延不知多遠，隱隱約約能見混沌海中各處的情形。

數不清有多少國度，算不清有多遠的距離，但楊戩知道……

他這次是真的得了寶物。

心念一動，楊戩手指點在黑靈國附近，能見‘霧圖’中的光點輕輕顫了下，而後朝着楊戩所指之地‘緩慢’滑動。

而楊戩也感覺到了輕微的撕扯感，抬頭看向四處，神識能蔓延向外，而玄都城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神識邊緣。

片刻後，楊戩從梭子中走出來，看着前方緩緩飛來的黑靈國，頓時一陣撓頭。

墨夫子……

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