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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那黑衣人身手極為敏捷,用極詭異的姿勢向後一仰,躲過刀鋒,雙腿隨即向前蹬出,正踢在秋儀之胸部腹部間隔之處。

此處學名橫膈膜,雖不是一擊致命的要害,被打中之後卻是出奇得疼。秋儀之也是凡人,此處受到重擊,立刻就疼得縮成一團,蜷縮在甲板上說不出半句話來。

那黑衣人乘着秋儀之受傷倒地的時機,向旁邊哪處陰暗角落裡頭一躲,便不知藏到何處去了。

直到此時,在大船各個部位值夜的水手才跑到秋儀之身邊,見是老船主請來的貴客,連忙七手八腳地將秋儀之扶了起來,又七嘴八舌地問道:

“大人,刺客在哪裡?”

“哪裡來的刺客?大人?”

秋儀之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抬頭四顧,只見周圍都籠罩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哪裡還能尋到那黑衣人的蹤跡,只好深吸一口氣,略微舒緩一下胸腹之間劇烈的疼痛,說道:“刺客不知跑哪裡去了。你們不要愣着,趕緊點起火把松明,照亮四周才好尋找。”

其中一個水手似乎是領頭的,開口說道:“船上最怕失火,引火之物都被存在水線以下的船艙裡頭,沒有老船主、少船主和蔡老大的命令,誰也不能擅自取用……”

秋儀之疼得發慌,不及細思,便說道:“那你趕緊去將事情告訴這幾位。這刺客武功高得很,又極詭秘,你們要三人以上一道行動,千萬不能落了單,讓刺客佔了便宜。”

秋儀之雖有功名在身,卻畢竟是船上的客人,這樣發號施令當然有所不妥,然而現在情勢情急,也顧不得這些禮數規矩了。方才那說話的水手答應一聲,便挑了幾三個信得過的兄弟,一頭鑽進船艙找人去了。

經過這樣一番騷動,就在附近幾個船艙裡頭就寢的秋儀之一行人都已被驚醒,他手下的八個親兵立即各執兵刃滿臉緊張地從船艙內魚貫而出,尉遲霽明更是早已穿戴齊整,護在秋儀之身邊。

秋儀之卻唯恐那刺客還未下船,趕緊命令道:“你們幾個不要管我,快去護住林先生和溫小姐他們。就說是我吩咐的,叫他們不要出門。你們就把守在房門外頭,一隻蒼蠅也不能放進去!”

幾個親兵聽秋儀之話音有些顫抖,語氣卻極堅定,趕緊答應一聲,重新走回船艙,倒是尉遲霽明上前一步,說道:“船艙過道狹窄,有八個人就足夠了,我還是守在叔叔身旁好了。”

其實秋儀之方才受了驚嚇,也是害怕得很,有了尉遲霽明在旁守護,心中頓時有了底,口氣也變得鎮定了些:“也好。就是這刺客渾身穿黑,身法又快,恐怕不太好找,就是找到了也難以捕捉,霽明你可要小心了。”

正在說話間,卻聽身旁船艙方向傳來一陣蒼老的嗓音:“眼下世道真是變了,大半夜的,居然有刺客敢摸到老夫船上來搗亂,看拿住刺客,老夫不親手把他砍了喂鯊魚!”

正是李直的聲音。

秋儀之聽了,高呼道:“老船主小心,刺客還在船上!”

李直倒不害怕,笑道:“秋大人說話句句都對,就剛才這句錯了。現在要小心的不是老夫,而是那個不長眼的刺客。老夫已命人去底艙取火燭去了,待我將甲板照個透亮,看老夫怎麼拿住這個小賊,好好調弄調弄給大人解悶!”

正說話間,已有十來個水手各自抱了一大捆火把松明,堆在甲板上面。

此時李勝捷也被船艙外的騷動驚醒,打着哈欠一邊走上前來,一邊詢問是何事情。這李勝捷雖然武藝不凡,卻依舊孩子氣十足,聽說船上來了刺客,居然異常興奮,第一個彎腰撿起一支火把,快步走到李直身旁,竟有些興高采烈地說道:“原來是船上來了耗子,老爸不要擔心,看我怎麼抓住它。”

說著,李勝捷便取過一支火媒,一面點燃火把,一面還帶着嚴肅的神情,對身旁水手說道:“這刺客是我的,你們一個也別跟我搶!”說話間,李勝捷已將火把點燃,擎在手上漸漸驅散開四圍的一些黑暗。

秋儀之聽了剛要誇讚幾句,卻忽然想起當年跟着皇帝鄭榮北上出塞焚草時候,鄭榮曾經叮囑過自己:凡是夜間行軍,要麼全隊依靠星象辨別方向摸黑前進;要麼全隊都舉火把燈籠大張旗鼓行動——總之最好不要讓敵軍發現你的行蹤,否則至少也要將首要指揮之人隱藏在眾人之中。

想到這裡,秋儀之已是慌了,知道那刺客不知隱藏在何處,說不定就是等着哪支火把點燃,照出船上首腦人物,好乘機下手!

於是秋儀之來不及開口解釋,一個箭步上前,劈手就奪過李勝捷手中的火把,不顧一枚火星掉在手背上導致的疼痛,掄起火把,就往大海里扔。

然而秋儀之出手還是慢了,那刺客辦事極為沉穩老道,被秋儀之發現之後並沒有躲藏在甲板上的哪個角落裡頭,而是迅速順着一根桅杆爬到橫樑之上,趴着躲藏了起來,等的就是敵明我暗的這一瞬間,以便出手傷人。

而李勝捷方才草率之舉果然給力這刺客極好的機會,他憑着黑夜中轉瞬即逝的光亮,便已看清目標,匍匐在橫樑上右手一甩,便射出一發暗器,直朝李勝捷面門打去。

這件暗器乃是專為暗殺行刺所造,周身漆黑,正好掩藏在黑暗之中,飛行速度雖然不快,卻沒有半點聲響,以至於武功高強如尉遲霽明都未能發覺這件無聲無息、無影無蹤、越飛越近的暗器。

然而李勝捷身後的李直卻憑着本能發現了危險的迫近,趕緊一把將寶貝兒子李勝捷拉過一旁,還未來得及說話教訓,便聽他“哎呀”一聲,已是中了暗器。

李勝捷聽父親這一聲叫得凄涼,趕緊穩住腳步,關切地問道:“老爸,怎麼了?你沒事吧?”

李直忍着疼痛,也不答應李勝捷,伸手一指暗器射來的方向,高聲說道:“刺客,刺客就在那邊,給我把他拿住!”

眾人朝李直伸手的方向望去,果然隱隱約約看見一個身影正在桅杆橫樑上快速移動。

甲板上的船工水手見了,正要上前捉拿刺客,卻聽尉遲霽明一聲斷喝:“且慢!”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大把銅錢托在左手心裡,右手則不斷地取出三五個、三五個銅錢,接連不斷地黑影方向打去。

原來是尉遲霽明自從當初急中生智,用幾枚銅錢擊殺顧二娘等好手之後,便覺用銅錢做暗器防身既方便又不顯眼,因此隨時隨地都帶着一把銅錢,又時時勤練暗器功夫,終於在今夜再次派上用場。

只聽尉遲霽明銅錢所到之處,迅速傳來金屬和硬木撞擊時候發出的聲響,聽得仔細的,卻會發現這雨點一般傳來的聲音之中卻有兩聲與眾不同,顯得格外沉悶——卻是人體骨肉被擊穿時候發出的可怖聲音。

隨着這兩聲並不明顯的聲音,只見那黑影的輪廓晃了一晃,終於站不住腳,從兩丈來高的橫樑上栽倒下來,發出巨大的響聲。

守候在甲板上的水手都知道這黑影必然就是刺客無疑,趕緊一擁而上,果然發現一個身穿黑衣之人伏在桅杆腳下,已然是摔得暈了過去,右腿從小腿一直到大腿根部,中了四枚銅錢,正潺潺冒出鮮血來。

眾水手方才見這刺客出手傷人,也知道不能大意,在此人身上里里外外翻找了好一番,將他暗藏的兩套鉤爪、九隻飛鏢、四把短刀統統搜了出來,確保身上再無兵器之後,才連拉帶扯地搬到李直面前,等候發落。

李直看了被眾人踩得死死的那個刺客,輕咳了一聲,說道:“夜深了,我也不審他了。你們幾個給我把他捆嚴實了,倒掛在桅杆上頭,先曬兩天太陽再說!還有,多派幾個人在船上守夜,其餘的人安心回去睡覺,不就是只耗子么,犯不着興師動眾的。”

說著,李直便扭頭往船艙裡頭走去。

秋儀之見李直動作似乎有些不太靈活,知道這位老船主雖然年紀不小,腿腳卻還靈活,想必是哪裡受了傷,為穩住人心這才勉強忍住疼痛。

於是秋儀之趕緊上前幾步,一把抓住李直的手,立即感到李直的手心正冒着冷汗,竟還有些顫抖。秋儀之心知這傷似乎不輕,趕緊說道:“多虧老船主及時出現,否則在下這條命就完了。來來來,請老船主到我房中,我要當面感謝!”

說著,秋儀之便親自攙扶着李直,朝自己房裡頭走,一邊走,一邊招呼李勝捷也一起來。

李勝捷是個粗心人,沒有發現父親的異樣,聽秋儀之招呼,想也不想,就跟上去了。

卻聽李直又扭頭說道:“老蔡,你也跟着一起過來。”

老蔡頭還想着如何組織防備刺客的事情,卻沒料到自家船主會叫自己過來,雖然有些疑心,卻不敢拒絕,也跟着跑了上來。

於是秋儀之扶着李直,幾乎是一步一挪地向自己的船艙那邊走去。李直卻還裝着一副滿不在乎異常堅定的神情,昂首四顧,似乎是故意走得緩慢些,想要視察一下船上防務罷了。

然而一入船艙,李直便再也支撐不住了,雙腿一軟,立刻就癱坐在地板上。

秋儀之早就猜到李直受了傷,然而看他神情還算淡定,沒料到傷情居然如此沉重,趕緊吩咐手下親兵道:“你們幾個,就守在船艙門口,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又對已愣在一邊不知發生何事的荷兒說道:“荷兒,你趕緊把我的房間整理出來,讓老船主休息。”

荷兒也知道事情緊急,早把自己刁蠻的性子拋在腦後,毫不猶豫地答應一聲,轉身就要往秋儀之的房間走去。

卻聽林叔寒說道:“大人的房間是通鋪,溫小姐的房間也不方便,還是先整理出學生的房間,讓老船主休息吧!”

秋儀之想想有理,便問李勝捷道:“少船主,這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