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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貴聽到這裡,被尉遲霽明攙住的手,頓時明顯地顫抖了一下,臉上肌肉也是不由自主抽動了兩下,說道:“原來是武林盟主的千金,失敬、失敬了。”

鄭淼緊接著說道:“我帶的這些人作威作福慣了,就是在京城裡頭還要惹是生非,就怕少了我的節制頭同叔王手下精兵鬧出摩擦來就不好看了。叔王現在病體沉重,何必去管這些閑事,還是趕緊回去休息,我也好把父皇的話同叔王說了。”

說罷,鄭淼一努嘴,說道:“霽明,還不趕緊扶嶺南王爺上轎,護送他老人家回去?”他又一揮手道,“眾軍緊跟在後,不要喧嘩吵鬧,若是驚到了嶺南王爺,他老人家仁慈不願懲罰爾等,我卻要依軍法論處!”

鄭貴還想拒絕,可是想想身邊就站着一個據說功夫毫不遜色於武林盟主尉遲良鴻的高手,知道若是一時不慎惹出衝突來,第一個受傷乃至送命的就是自己了。

於是鄭貴說道:“那就請諸位隨我進城好了,只是城寨太小,照顧不周之處,還請恕罪。”臉上卻是一副深不可測的木訥表情,讓人無法揣度出他的本意來。

鄭貴“城寨太小”的說辭實在是太過謙遜了。

秋儀之領軍進城之後,才發現這座城寨之中,除坐落了一座王府正殿、幾處別墅花園、三兩座軍營倉庫之外,其餘地方均是操場草地,場地甚是寬闊。因此莫說是秋儀之帶來的這十八個親兵、兩百員鄉勇和二十多個儀仗了,就是將這兩百餘人的數目再翻上幾番,也是足可在其中閃轉騰挪的了。

於是秋儀之一邊仔細觀察城中地形,一邊招來趙成孝,吩咐道:“趙哥,恐怕我們今日就要在這虎穴之中住宿了,你可要小心戒備,莫被老虎給吃了!”

正說話間,前頭同嶺南王鄭貴並排而行的三殿下鄭淼已停下了腳步,緊隨其後秋儀之也緊跟着站住了腳,抬眼看去,見自己並未停留在石城正中的王府大殿之前,而是站在一處幽靜別墅門口。

石城主人——嶺南王鄭貴,一左一右被鄭諭和尉遲霽明攙住,扭頭對鄭淼說到:“老夫就在此處休養,三殿下如不棄,就進去喝碗茶如何?只是老夫這屋子裡頭藥味太弄,就怕熏到殿下。”

鄭淼趕忙點頭道:“那是自然。小侄離京時候,父皇囑咐了一大篇話,要對叔王說呢!”

鄭貴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請進吧!”

這處別墅乃是藩王私邸,若非藩王邀請,即便是一品大員、皇親國戚也是不能入內的。一旁扶着鄭貴的尉遲霽明說起來不過是個平頭老百姓,又是女孩子家,當然不能入內,只好鬆開手,任憑嶺南王一步一搖地跨進房門。

沒了尉遲霽明這樣的武林高手在旁,冷靜沉穩如鄭淼也不覺有些心虛,可他皇命在身不能示弱,只好硬着頭皮往屋內走去。

秋儀之卻怕屋子裡頭有些什麼機關埋伏,連忙朝尉遲霽明和趙成孝使了個眼色,便握了握手中西域寶刀,跟着闖進屋去。

卻見嶺南王這間屋子面積頗大,陳設卻極為簡單,除靠牆擺放了一張涼榻之外,便只有兩張交椅和其他幾樣簡易傢具,讓偌大一間屋子顯得空空蕩蕩的。

嶺南王鄭貴在他二兒子鄭諭攙扶之下,在涼榻上半躺下來,卻見除了三個鄭氏子弟之外,又進來一個生人,便道:“你是何人?現在是我們幾個至親說話,你怎敢進來?難道三殿下沒教過你禮數嗎?”語氣頗為生硬強悍。

秋儀之頭回同嶺南王說話,便被他一頓指摘,倒激起了他心中一股傲氣,於是拱手作揖道:“在下秋儀之,一向……”

鄭淼是素知秋儀之這個義弟稟性的,知道他向來欺硬怕軟,就怕他犯起性子來得罪了嶺南王鬧得大家下不來台,便趕緊接過話頭:“他是父皇的螟蛉之子,同我兄弟幾人向來是平起平坐的,與皇上說話還比我們我幾個親兒子更隨便些呢!若是叔王覺得不便,請他暫時迴避一下也是可以的。”

鄭淼這幾句話綿里藏針——一則介紹了秋儀之的身份,二則說明他在皇帝跟前也是說得上話的人——鄭貴聽了,揣度着自己的藩王身份就算再尊貴,也比不上皇帝,便也不好再往外趕人,卻道:“原來這位就是皇兄認下的義子,久仰了!”

秋儀之又拱了拱手:“在下黃口孺子,嶺南王爺這樣說,豈不讓在下無地自容?”意思雖然客氣,語氣卻毫不示弱。

“哪裡哪裡……”鄭貴一邊說,一邊半躺下來,“義殿下一表人才,後生可畏,早已是聲明遠播。你在山陰縣當個小小縣令,先是扳倒了老刺史殷承良,又是練兵平定倭寇,這樣的赫赫聲名,就是我這窮鄉僻壤里的小小藩王,也是震耳欲聾呢!只可惜我這小屋子裡頭只有兩張座位,怕是沒有義殿下坐的地方呢!”

秋儀之又要反駁,卻見身旁的鄭淼用力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只好噤聲不語,卻聽鄭淼說到:“我這個兄弟確實有些本事,就連父皇那邊也是常常誇獎,要我們幾個兄弟好好向他學呢。哦,叔王說了這麼多話,怕是累了吧,要不要叫外邊人送碗參湯進來?”

鄭淼一邊說,一邊拿起軟塌上擱着的一個軟墊,親自動手塞在鄭貴肩膀底下。

鄭貴聽鄭淼說話客氣,行動舉止又十分得體,剛調起來的火立即就被澆滅了大半,嘆口氣道:“老夫一輩子不肯落於人後,沒想到老來身體不濟,居然落到如此下場,真讓侄兒見笑了。”

鄭淼笑道:“叔王這話說偏了。人生在世,誰還沒能有個大病小災的?我看叔父健碩得很,不過偶有小疾罷了,只要悉心調養,定會痊癒如常。”

鄭貴聞言微微一笑,擺擺手道:“不行了,大不如前了!”見鄭淼還是站着說話,便道,“三殿下怎麼還站着?鄭諭,還不給你三哥看座?”卻故意漏過秋儀之不提。

其實秋儀之覺得自己站着更加方便,便手按寶刀護鄭淼身後,又聽嶺南王鄭貴說道:“內子同老夫相伴三十多年,身體一向尚好,年後突然逝世,老夫突遭打擊,這才一病不起……”

嶺南王次子鄭諭好不容易才奉命將一把椅子搬到鄭淼身側,喘着粗氣接話道:“母親大人雖不是我的生母,卻有養育之情,聽到這樣噩耗,也是有如五雷轟頂一般呢!”

鄭貴卻將鄭諭說了一半的話打斷道:“老夫同三殿下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給我坐在一邊,不要講話。”

鄭諭吃了個癟,趕緊閉住嘴巴,搖頭晃腦搬來交椅,坐在父親的涼榻旁邊,低着頭不敢再多講半個字。

鄭淼見狀覺得有些奇怪,卻也不便深究,只說道:“叔王年輕時候也是千軍萬馬叢中縱橫馳騁的人物,身體底子必然是極好的,只好悉心將養,必然立即痊癒。”

“那就多蒙賢侄吉言了!”鄭貴說道,“卻不知聖上龍體如何?”

鄭淼離京之前,父皇鄭榮正感風寒,雖不是重病沒有什麼無大礙,卻是鼻涕眼淚流了一臉,因此雖沒停了批閱奏章,卻已是好幾天沒有上朝了。

然而皇帝鄭榮的身體,乃是皇朝中樞第一機密事情,是決不能在鄭貴面前提起的。於是鄭淼略加思索,拱拱手說道:“國務繁巨,皇上又是事必躬親之人,常常說自己若不是年輕時候煉出一副好身板,非被拖垮、拖病了不可。說到這裡,父皇就常常責備我們幾個兒子不成器,不能替君父分憂。又感慨身邊沒有得力可靠的幫手。每當聽到此處,我們三個兄弟真想打個地洞鑽到地里去呢。”

鄭貴挪動了一下身子:“皇上跟前也算是人才濟濟了。幾位侄兒先不提,他跟前的宰相鍾離匡、元帥戴鸞翔,也都是有獨當一面的人物。就是我那位三哥,雖然不問朝廷政局,卻是有真才實學的人物,皇兄能請他出山輔佐,想必也能派上大用場。”

鄭淼立即接口道:“其實河洛王爺已在幫着父皇辦事了。他雖然沒有領銜哪項具體事務,可也常在士林之中替朝廷走動,為朝廷籠絡士子之心出了大力了呢!”

鄭貴聽了有些驚訝:他對自己這個三哥河洛王鄭華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雖然貴為皇親,也確實身負大才,卻不願拋頭露面參與朝廷政務,又加上讀書讀多了沾染上些書生意氣,就更是軟硬不吃——他這樣的脾氣,就連當年先帝在時也拿他沒辦法,若他肯出山為朝廷辦事,想必是心悅誠服,甘心情願為當朝皇帝鄭榮效力了。

想到這裡,鄭貴心中泛起一股酸意來,卻不願表露,只說了句:“這樣便好,這樣便好。”

卻聽鄭淼又道:“可是皇上卻說他現在是文韜有餘、武略不足,雖得河洛王爺的輔佐,卻依舊是美中不足。”

鄭貴聞言,不由將眉頭緊緊皺起,蠕動了一下身子,說道:“這話老夫就聽不太懂了。皇上是我的親哥哥,他有多少本事,老夫最清楚不過的了。皇上本就是帶兵打仗的皇子出身,替朝廷戍守幽燕苦寒之地十餘年,不單沒有讓北虜南下半步,反北拓百里之地,這樣的武功天下誰人不知、何人不曉?就說幾年前,皇上……皇上討逆之役也是大獲全勝,可謂寶刀不老。又怎麼談得上武略不足呢?”

鄭淼等的就是這話,便趕緊接過話茬:“叔王這話就說到關節上了。方才叔王說過,皇上登極之前,乃是替朝廷戍守北疆的幽燕王,自他老人家承襲社稷以後,北方難免空虛。離京時候父皇對我說了,現在幽燕道雖由我三哥暫時鎮守。然而父皇評價我三哥,說他並非統御之才,只能勉強維持,絕沒有開疆闢土的才幹。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