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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傑整頓兵馬果然頗有章法,傳令兵士剛剛將命令帶到,便有個千總服色的小軍官,整頓起三百兵士,迅速列好隊,各執兵器,往西邊快步跑去。

潼關西面乃是一座依關而建的熱鬧城鎮,一條官道從城鎮中間貫穿而過,兩邊商戶鱗次櫛比,客商居民也是甚多。這隊兵士一邊小跑着前進,一邊口中喊着號子,斥退官道兩旁看熱鬧的閑人,新進速度倒也十分迅速。

秋儀之見他們隊伍齊整,軍容也還算嚴整,心中稍定,卻不料他們向前跑了沒幾步,忽然聽關下傳來一聲低沉悠遠的號角之聲。

按理說,市集之中無非是雞鳴狗吠、商販叫賣的聲音,何來這號角作響?秋儀之聽了,不禁感到有些怪異,剛要探聽虛實,卻見官道兩側的房屋民居之內,閃出無數身穿黑衣之人,手持兵刃向官軍發動襲擊。

他們乃是偷襲,又似乎頗有武藝,因此王世傑屬下的守關兵士,還沒來得及怎麼抵抗,便被殺死了一多半,其餘人等見抵擋不住,立即拔腿便往潼關逃命。

秋儀之大叫:“不妙!這些黑衣人,同前頭作亂的人是同夥,他們必然早有圖謀!”

果然不出秋儀之所料,那些黑衣人一擊得手之後,並沒有亂亂鬨哄地追擊敗兵,而是在一個領頭之人的帶領之下,又迅速藏身在路邊民宅之內。他們行動極為機密迅捷,兔起鶻落之間,彷彿剛才那陣廝殺就根本沒有存在過一半。

林叔寒這個近視眼終於居高臨下看清了市鎮之中發生的情況,趕緊在秋儀之耳邊說道:“這些人必然有詭異。看他們的行動,乃是衝著前頭那二三十個人去的。想必前頭他們的同夥將對手趕到市鎮之中,他們便又要發起偷襲了!”

林叔寒這幾句話,秋儀之還在回味之間,卻又聽尉遲霽明驚叫一聲:“呀!那不是我老爸嘛!”

秋儀之聽了一愣,忙問:“你老爸?是尉遲良鴻嗎?在哪裡?”

尉遲霽明伸手一指關下,答道:“那個穿白袍的就是!”

秋儀之循着尉遲霽明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那二三十人之中有一襲白袍在人群之中左突右殺、威風凜凜,可腳上明顯帶了不輕的傷勢,一起一落之間似乎有些力不從心——果然就是幾日之前偷偷躍下潼關時候,腳上受了傷的尉遲良鴻!

秋儀之見狀更加慌張,忙抓過王世傑道:“你都聽見了?尉遲良鴻就在下面!這就下令打開關門,我要派兵過去助他一臂之力!”

王世傑一個高大威猛的武將,被秋儀之這個小個子提着衣領,賠笑道:“這個……聖旨不是說要封閉關門么……”

“扯淡!什麼時候了,還在提聖旨!我兄長有難,你開門不開?”秋儀之又罵道。

正在這個時候,尉遲霽明又驚道:“小叔叔,你看那個穿了紅袍子的人是誰?”

秋儀之抓着王世傑衣領的手沒有鬆開分毫,扭頭朝關下望去,卻見果然有一人身着紅色錦袍,面貌甚是熟悉。待此人在尉遲良鴻的護衛之下漸漸走近,秋儀之終於看清了他的面目,卻是驚得合不攏嘴——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三哥,在京城洛陽監國的三殿下鄭淼!

事情進展到這個程度,關下的情勢已是昭然若揭了。那群黑衣人有備而來,為的就是要阻截住鄭淼,而其中的主使之人不出意外,便是鄭淼那個失去了人倫道德的大哥鄭鑫。

秋儀之眼看護衛鄭淼的二三十個侍衛以及受了傷的尉遲良鴻,在數倍於自己的刺客的圍攻下越來越落下風,正急速往關下退卻。而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卻埋伏下了其他黑衣刺客,若是被他們圍攻起來,鄭淼恐怕難以全身而退。

想到這裡,秋儀之忙命令道:“王世傑,你立即將關門打開,我的兵馬要儘管去救人了!”

王世傑卻道:“義殿下請放心,我這就另派人下去,一定將尉遲大俠解救出來,請義殿下放心。”

秋儀之吼道:“你懂什麼?看見了嗎?下面那個傳紅袍的人,便是當朝三皇子鄭淼。這群黑衣歹人就是為了刺殺他的,三殿下若是在你眼前被殺了,你就是有一萬顆腦袋也要被砍掉了!”

這樣的消息,讓也見過幾次大場面的王世傑聽了嚇得渾身顫抖,結巴着問道:“義……義殿下,這……這……這是真的嗎?”

秋儀之一面往關下走,一面說道:“我騙你作甚?還不快打開關門?若是晚了片刻,第一個要殺你的人就是我!”

事到如今,王世傑終於下令打開了封閉許久的關門……

尉遲霽明遙遙看見父親陷入險境,心中當然着急,施展絕頂輕功蹦蹦跳跳地到達關門之前,抬頭見秋儀之尚走在半路,慌忙催促道:“小叔叔,你快些,你快些!”

秋儀之聽了她這話,腳下一陣踉蹌,幾乎從樓梯上滾落下來,趕緊穩了一下腳步,伸頭卻見厚重嚴實的潼關大門漸漸被打開一條縫隙,便居高臨下高聲命令道:“趙成孝,你這就出關迎敵去。敵軍所穿都是黑色衣服,埋伏在市鎮之中,你要小心!霽明在關牆上已經看清了虛實,你要會同她一起行動!”

趙成孝聽秋儀之語氣甚是急迫,也知道其中事情必然緊急,也不待關門完全打開,便下令麾下將士排成縱列,從關門縫隙之中魚貫而出。

他剛聽秋儀之說是有人在前方市鎮之中埋伏,知道此戰必有兇險,剛要詢問尉遲霽明,卻不料這個小姑娘早已飛身出去,一眨眼便不知跑到何處去了。

尉遲霽明愛父心切,早已顧不得什麼軍令,按照自己在關牆頂上看到的情況,也不管是不是有黑衣人埋伏襲擊,沿着官道就往父親尉遲良鴻那邊猛衝。

那群埋伏在官道兩側的黑衣刺客,剛剛兵不血刃就殺敗了官軍,士氣正高,便也難免有些輕慢情緒,見有個十來歲的姑娘莫名其妙快步而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已被她衝破防線。

領頭之人覺得奇怪,剛要派幾個人前去阻攔,卻又見身後有趙成孝的大隊人馬從關牆之內出來,氣勢洶洶,同之前的官軍大有不同,又趕緊將注意力集中到趙成孝身上。

這群黑衣人果然是皇長子鄭鑫的心腹之人,他們是鄭鑫親自在山陝道募集的,又恩威並施調教得眼中只有鄭鑫而沒有別人。至於這領頭之人,卻是山陝一個土匪世家的當家之人,被鄭鑫親自籠絡,又用銀子餵飽了,對鄭鑫可謂是忠心不二。

因此這領頭之人也不管趙成孝是什麼來歷,甚至都不確定是否是沖自己來的,只覺得他們或許會妨礙自己執行任務,便毫不猶豫下令向其發動攻擊。

趙成孝方才聽了秋儀之的囑咐,早已有所準備,行進之時便已吩咐手下弟兄寧可稍微跑慢幾步,也要維持好緊密隊形。他又見左右民宅之中有些異動,料定必有敵軍埋伏,長嘯一聲:“兄弟們小心!”

他手下這兩百多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早已有了默契,因此聽到號令,立即放慢腳步,四下張望果然有敵軍身着黑衣朝自己這邊猛撲過來。這群身經百戰的勇士,見對手雖然來勢洶洶,卻沒有一個害怕退卻的,早已三五成群地列好了散兵陣型,準備應敵。

一方早有預謀,一方也不是全無防備,一場混戰就此展開。

趙成孝等人雖然兵器更加精銳、武藝更加高強一些,可對手畢竟佔有人數優勢,又佔據了有利隊形,竟讓趙成孝一時無法突破他們的圍攻。

此時秋儀之也從關外跑來,見趙成孝還在同那群黑衣人糾纏在一起,難得地動了肝火:“趙成孝你在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救人?這麼久了,一點輕重緩急都不知道么?若是誤了我的大事,看我如何懲處你!”

趙成孝從沒聽秋儀之用這麼強硬的口氣對自己說過話,趕緊催動手下兵士奮勇屠殺,想先將兩側出來伏擊的敵軍略略殺退之後,就乘機擺脫他們的糾纏,向鄭淼和尉遲良鴻靠攏。

卻沒想到這群黑衣人異常善戰,目的又極為明確,剛剛被殺退幾步,便又緊逼上來,便好似一張又粘手又燙人的狗皮膏藥,真是既甩不脫、又揭不下來。

秋儀之見了這樣的情況,心中異常着急,真想單槍匹馬就衝出戰局、衝到三哥鄭淼身邊。然而本來並不算狹窄的官道,被混戰成一團的兩隊將近五百餘人的隊伍徹底擁堵起來,兩方人馬刀光劍影、你死我活,就算是一隻不識時務的蒼蠅,飛進這戰局當中,也會被其中瀰漫的殺氣扯得粉碎。

秋儀之幾次瞅准了若有似無的想要矇混過去,卻都被槍林彈雨給阻攔了回來。

正在這時,王世傑領着潼關增援人馬終於趕到,秋儀之見他們人數也有四五百人,又是主將王世傑親自領軍士氣也還算高昂,便拔腿跑到王世傑身邊,命令道:“這群黑衣匪徒,就交給你處置,我要前去護衛三殿下了。”

王世傑答應一聲,又道:“義殿下儘管放心,我帶來的只是先頭人馬,潼關其餘三千兵丁我都已叫副將動員起來了,立刻就能過來剿匪。”

秋儀之來不及稱讚,只說道:“那好,那你也別在這裡多聒噪了,還不趕緊動手?”

王世傑也知道現在已到了千鈞一髮的地步,一個猶豫便是生死之差,因此再也不去計較什麼體制體例了,操起手中用慣了的兩支狼牙棒便殺入了戰局。

王世傑不愧是老幽燕道出來的戰將,身上武藝不弱,剛同敵軍交鋒,便砸碎了兩個黑衣人的腦袋。

可他手下這群守關兵士卻都是些老兵油子,並不肯實心用命,急得王世傑下了死命令:“如有畏敵不前者,立斬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