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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荒唐的命令,嶺南軍將士當然不願聽從,只在營中預設的掩體之後張弓搭箭、小心守候,不敢輕舉妄動。

嶺南軍這樣的反應,倒也不在秋儀之的意料之外,他立即叫人將鄭諭押送到嶺南軍面前,讓“黑頸蛤蟆”高聲問道:“嶺南王二王子在此,爾等敢抗令不遵嗎?”

嶺南軍沒一天不看到鄭諭的,見他已被對手俘虜,無不震驚萬分。偏偏此刻老將軍孫浩不在軍中,兩萬守軍沒有了主心骨,全然不知不知如何應對。

卻聽對面又有人喊叫:“二王子命令爾等打開城門,出營列隊,不準攜帶兵器,懂了嗎?”

鄭諭雖然身體身不由己,腦子倒還算清晰,掙扎着勉力抬起腦袋,向營中叫喊道:“不要聽他們胡言亂語,大家固守營盤,不可輕易出來!”

秋儀之冷笑一聲,抽出腰間寶刀,擱在鄭諭的脖子上,向營中大聲說道:“若再不出營,我這就將二王子殺了,諸位便是在下的幫凶。不知諸位能否負起這個責任呢?”

營中將士聽到這幾句話,立即竊竊私語起來。

秋儀之求怕他們拖延時久,再起什麼變化,又吩咐“黑頸蛤蟆”向營中喊話:“我家大人說了,爾等再無反應,只數十個數,就要動手了!”

“一!”

“二!”

“三!”

…………

“黑頸蛤蟆”數到“七”的時候,營中終於閃出四五個將軍模樣的軍官,其中一人向秋儀之說道:“且慢!秋大人既已得手,還望手下留情,不要傷害我家二王子,我等遵命出營也就是了。”

鄭諭還想阻止他們,可惜嘴巴已被兩邊押解他的官軍嚴嚴實實地堵住了,愣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秋儀之聽了這話自然極為高興,笑着大聲回答道:“好!我言出必行,諸位就請城外列隊,不準攜帶兵器!還望諸位行動迅速一些,若另拖延,可莫怪在下手軟、刀快,不小心傷到了二王子。”

嶺南軍眾將軍聽了一驚,趕忙催動手下兵士,搬開營門,全都脫下身上甲胄、留下兵器,從營中陸陸續續走了出來,空着雙手、不穿甲胄,依次站好隊伍——他們雖不情願,可鄭諭在敵軍手中,也不得不抓緊行動——只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已列隊完成。

秋儀之見了,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一半,又遠遠看見伍常錫、張齊二人及軍師林叔寒,收拾了有兩萬兵馬正往自己這邊趕來,便對幾個只穿着貼身衣物、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嶺南軍官說道:“在下也無意為難諸位,不願濫開殺戒。現在嶺南軍主力正在火海之中,諸位趕緊救火去吧。”

嶺南軍一個領頭的軍官向秋儀之作了個揖,說道:“我軍終於還是敗了,我等心服口服,不過能否請大人將我家二王子釋放出來?我等在嶺南王爺面前也好有個交代?”

秋儀之最喜這種直來直往、光明正大的做派說辭,便也直言不諱道:“恕難從命。不過請幾位放心,嶺南王爺兩次饒過在下,在下因此也不會為難、虐待二王子的,諸位快請退下吧。若再遷延猶豫,在下為求自保,也就難以信守諾言了。”

嶺南諸將無奈,只好選擇相信秋儀之,領着手無寸鐵的兩萬大軍,彷彿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秋儀之不敢放鬆,將還剩餘的兩萬軍隊一分為二——一萬在營外留守監視敵軍行動、防備敵軍偷襲;另一萬則入營掃蕩,接管整座金陵大營,並同金陵城中守軍取得聯繫。

秋儀之手下兵馬一進營盤,別的事情都沒做,首先就將中軍大帳前寫着“嶺南王府”四個金字的大旗放下,又將寫着秋儀之名號的戰旗緩緩升起,也叫金陵守軍知道此處營寨已被自己攻下。

此時幾輛馬車從敵後駛出,穩穩停在秋儀之面前,車上幾人挑簾下來,正是溫靈嬌、吳若非、楊巧兒等女眷——她們幾個乃是開戰之前,就被秋儀之送去附近隱藏起來的,見今日營中升起自家名號的大旗,便知大功已成,便放心大膽從藏身之處出來。

秋儀之見她們幾個安然無恙,心中也覺欣慰,又想到營外兵荒馬亂,便趕緊讓她們幾個到營中休息。

可秋儀之又怕嶺南軍也會依樣畫葫蘆,在營盤之中設下什麼機關陷阱,因此也緊跟着走進了嶺南軍設下的金陵大營,親自檢查一番才覺放心。

嶺南軍兵士倒也還算老實,走得也比較倉促,連軍糧器械也都沒來得及銷毀,更是沒有閑暇去設立什麼陷阱機關。

秋儀之正在慶幸之時,卻聽營外隱隱約約傳來叫罵聲,似乎是在叫陣。

秋儀之感到既好笑、又奇怪,對身邊的林叔寒一笑道:“嶺南軍倒也是鍥而不捨。我們有鄭諭在手上,不怕他們來打,可就是他們這樣堵在面前不是個事兒,我們出去會一會他們好了。”

說罷,秋儀之傳令將鄭諭押到營前,自己則領着尉遲霽明、十七名親衛及兩百鄉勇,坐駿馬從大營南門直驅而出,抬眼一看,卻見對面果然有嶺南軍兵士在前列陣,人數總有三四萬人,雖然大多被煙火熏得烏眉皂眼,精神倒還算好。

秋儀之見到這樣場面,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對手雖是中了計的敗軍,卻畢竟人數佔優;自己現在雖然主動,卻也不過是勉強獲勝,手下都是些疲兵,人數也少。因此千萬不能有輕敵之心。”

林叔寒也看出其中利害,在秋儀之耳邊低語:“所謂‘哀兵必勝’,對面軍容還算齊整,若是覺得沒有必勝的把握,先回營固守,同金陵城中守軍取得聯繫,也是良方。”

秋儀之點點頭,也低聲回答:“看看再說,看看再說。”心裡卻在思索着破敵之法。

正在這時,忽聽嶺南軍陣中戰鼓震天般轟鳴。屏息靜聽,卻聽鼓點從容整齊,極有底氣,不像是新敗之軍在虛張聲勢。

秋儀之覺得奇怪,自言自語道:“嶺南軍剛剛中了我的火攻之計,能在短時間內拉起這些軍隊都有些勉強,怎麼轉眼之間,竟能有這樣的聲勢?還有,對手的號炮輜重,要麼損失在火海之中,要麼被我繳獲,現在這些戰鼓又是從哪裡來的?聽鼓聲,可不像是從垃圾堆里收集來的破鼓攔錘……”

他正思索間,卻見嶺南軍陣中讓出一條通道,從通道之中走出威風凜凜兩排儀仗,手中各持兵刃禮器,展開的大旗卻讓秋儀之嚇了一跳——

只見這十幾面金龍大旗之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寫了一行碗口般大小的字:“漢嶺南王鄭”!

“不會是對手狐假虎威,假冒嶺南王的名號,想要嚇退我吧?”這是秋儀之的第一反應,可他略一思索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嶺南王是何等尊貴威嚴之人,他手下兵將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冒充他的名號……”

秋儀之正在胡思亂想,又聽陣前戰鼓齊鳴,卻見嶺南軍中一百多精銳騎兵,從儀仗隊伍正中不緊不慢走了出來,當中簇擁一人,身穿紅袍金甲,果然就是嶺南王鄭貴本人!

秋儀之見了,臉孔嚇得脫色,趕緊招呼身後的“黑頸蛤蟆”:“快,傳令下去,去跟趙成孝說,嶺南王爺親自到了,要他領全軍出來列陣,同敵軍對峙。”

“黑頸蛤蟆”也知道事態非同小可,趕忙答應一聲,轉身就下去傳令去了。

秋儀之見“黑頸蛤蟆”走得迅速,剛回過頭想要看看前方動靜,卻見嶺南王鄭貴揚鞭向自己一指,說道:“賢侄,幾日不見,竟打了這麼大一個勝仗,真是可喜可賀啊!”

秋儀之咽了一口唾沫,卻不知如何應答,只好偏轉話鋒,說道:“不知王爺駕到,有失遠迎,真是罪過。只知道王爺還在西邊同皇帝大殿下作戰,怎麼轉眼就到江南了?”

這句話正是秋儀之想問的:他之前從輾轉得到的消息中知道,嶺南王正同大殿下鄭鑫在四川同山陝交接的漢中拉鋸,戰事十分激烈,理應難以脫身。就算他聽到江南戰敗的消息,四川同這裡遠隔千里,至少也要走七八天時間,怎麼就忽然來到自己面前了呢?

秋儀之料想得精細透徹,可偏偏一開始就猜錯了嶺南王出發的日子。

原來是嶺南王鄭貴聽說自己的二兒子鄭諭圍攻山陰縣城之後,既派人打開地形圖冊,一看附近地形,便知道鄭諭此戰凶多吉少,江南方面必須由自己再臨江南,收拾殘局不可了。

於是他便用了一條險計,只留一支偏師繼續做出攻打漢中城的假象,自己則親率主力大軍,冒着被人在山巒之間圍攻的風險,穿插到漢中北面,打了守城的鄭鑫一個措手不及。

這一戰,只用了短短一天,就將堅守了兩個月的漢中城攻打下來,守城精兵全部被圍殲俘虜,就是大殿下鄭鑫也只在幾個親信的拚死護衛下,勉強從城中逃出。

照理說,拿下了漢中城,山陝道的大路便已在嶺南王面前打開,應該乘勢北上,襲取長安、虎視大散關、兵壓關內道,立即就能看到攻陷長安、登極稱帝的希望。

可嶺南王鄭貴畢竟是深通兵略之人,知道蜀道逼仄,短時間內難以運送大量糧食補給,入春之前自己難以再發動更大規模的攻勢,“出巴蜀、取山陝、襲關內”這幾個字說起來雖然方便,實際卻是難以辦到。

因此他立即命令所部進駐漢中,鞏固周邊地區防務,不再北上擴大戰果,自己則匆匆忙忙只帶領了身邊兩千儀仗精兵,又經巴蜀、雲貴、嶺南,來到江南,想要趁着嶺南軍在江南道還有優勢的時候,一鼓作氣擊敗秋儀之、拿下金陵城,將江南全道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待新年過後再看形勢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