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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偏將聽了,心頭一緊,忙行了個軍禮便下去準備了。

不過片刻功夫,嶺南軍中,便已集結起一支五百來人的精銳隊伍,其中兵士不僅都是些一勇之夫,更有不少還是帶着伍長、什長、百戶職銜的軍官,可謂是精銳之中的精銳。

尤其是其中領軍的檢校王愷,原也是一員勇武不下於田寶柱的戰將,因善於用兵,年紀也不大,因此剛過三十的年紀便被提拔為檢校官,離中郎將只有一步之遙,是一名有勇有謀的厲害角色。

這支隊伍奉了鄭諭的直接軍令,從本方陣中出發,原要攻擊敵軍中軍要害。可領軍的王愷見對手中軍防守得異常嚴密,難以尋到破綻,即便鐵了心要攻擊,也十分勉強,極容易打成你死我活的消耗戰。

於是他仔細觀察一番,見對手中軍和右翼之間有些空檔,似乎有機可乘,便再不猶豫,提着短刀身先士卒便沖了過去。

王愷眼睛果然毒辣,此處正是中軍趙成孝和右翼張齊的結合部——趙成孝注意力被嶺南軍正面攻勢全部吸引,正全力阻擋敵軍的中央突破;而張齊則是三員領軍大將之中能力最弱的,應付嶺南軍全面攻勢下的左翼攻擊尚且有些勉強,根本沒有餘力來照顧同友軍的結合部位。

因此王愷這準確無比的突擊起到了極佳的效果,不過一盞茶功夫,便已從兩軍的結合部突破而入,彷彿一顆在泥土之中萌發的種子,一直殺到接近陣型中心的部位,馬上就要威脅到秋儀之所在的中軍指揮位置。

林叔寒終究是個書生,穩若泰山之時,尚且能夠談笑風生;可現在這樣敵軍幾乎就要殺到自己鼻子跟前的情況下,他不免有些驚惶,連忙建議秋儀之道:“大人還不趕緊下令趙成孝、張齊分兵將這股兵馬驅逐出去?否則若是傷到大人,大軍可就群龍無首了!”

秋儀之是大小在死人堆里摸爬滾打長大的,比林叔寒要冷靜得多:“現在敵軍正面攻擊甚急,兩軍只能勉強應付,若再分兵出來,不免壞事。這樣!先撥我手下親兵五百人馬,讓尉遲霽明領軍,前去會一會嶺南道這群精兵!”

尉遲霽明早已躍躍欲試,聽到秋儀之這幾句話,等不及他正式下令,便叫起五百精兵,就往敵軍突襲的方向殺去。

秋儀之怕尉遲霽明這小姑娘有什麼意外,又指指點點着手下十七個親兵——其中的“鐵頭蛟”重傷未愈,還在山陰縣中休養——吩咐他們隨尉遲霽明一道去。

這些親兵都是山賊出身,今日只見他人拼殺,自己卻撈不到動手的機會,已是十分心焦,聽到這個命令,連忙下馬操刀,緊跟着尉遲霽明就往前跑。

秋儀之看到他們這樣殺氣騰騰的樣子,倒也十分欣慰,忽然又想到件事情,忙喝道:“嘿!‘黑頸蛤蟆’,你起什麼勁?還不給我回來!”

“黑頸蛤蟆”聽了一愣,扭頭撓撓頭皮,一臉困惑:“大人,別人都去殺人領賞了,憑什麼沒我的份?”

“廢話!”秋儀之斥道,“你跑了,誰給我傳令?你也別急,留在我身邊,辦好傳令的差事,活到我得勝以後,這份功勞怎麼著也少不了你的!”

“黑頸蛤蟆”聽了這話,只好悻悻跑了回來,站在秋儀之側後,帶着羨慕的神情目送其他兄弟前去殺敵去了。

尉遲霽明等人殺到敵軍精兵跟前之時,自家兵士已被殺死殺傷了數百人,被重點攻擊的中軍和右翼的結合部,已出現了一個一丈見方的空檔,而趙成孝、張齊兩人根本沒有閑暇補充,眼看敵軍再加把勁,就要從這裡徹底衝破官軍的防線。

尉遲霽明雖然武功高強,卻不通軍事,只覺得對手這樣衝殺太過囂張,忽然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口短刀,倒提在手中,便揉身向敵軍衝殺過去。

嶺南軍這支小隊正殺得興起,見一個身材矮小、略顯柔弱的年輕人衝殺過來,只當是過來送死的,絲毫沒有引起他們的重視,隨意舉起戰刀,就往“他”身上刺砍過去。

卻不料這個愣頭愣腦的年輕人武藝極為高強,不知用了什麼身法,便極隨意地閃過兩柄快刀,手上匕首一閃,將將好就在那兩個嶺南軍兵士喉頭留下一道細窄而又深可見骨的創口。

尉遲霽明身後那些軍士見“女教頭”一擊得手,士氣更加高昂,嚎叫着提刀便向敵軍殺去。

嶺南軍這邊領軍的王愷原以為自己率領的將士,都是嶺南軍中的好手,斬殺羸弱的江南道節度軍便好似砍瓜切菜一般,卻沒料到居然在戰場之上遇到這樣強勁的敵手,便趕忙收起輕敵之心,指揮將士小心應敵。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

嶺南軍這邊精英盡出,秋儀之這裡也是不逞多讓,兩軍交戰了一盞茶功夫,各自拋下十餘具死屍,卻依舊是不剩不敗。

正在這樣焦灼時候,忽聽有人在尉遲霽明耳邊低語:“女教頭,對面就那個領頭的厲害,你本事大,把他殺了,讓對面沒了居中指揮,我們一鼓作氣就殺退他們!”

尉遲霽明一抬頭,果然見王愷在陣中指揮若定,彷彿這群深入敵陣的嶺南軍的主心骨一般。於是她答應一聲,又道:“敵軍人多,你們幫我打個掩護,我好進去殺他。”

眾人都暗暗答應一聲,見尉遲霽明使了個眼色,便齊身上前,向對手猛撲過去。

嶺南軍不曾想到官軍居然莫名其妙突然發動這樣的攻勢,有些發愣,只勉強抵擋住對手的攻擊,卻已將主將的位置暴露了出來。

尉遲霽明瞅見這稍縱即逝的空檔,隨即縱身一躍,腳踩着前排兩個嶺南軍的肩頭,一下飛躍到王愷面前,舉起手裡那把溫靈嬌送的短刀,就往他脖子上砍去。

王愷大驚失色,本能地舉起手中戰刀,就去格擋。卻不料尉遲霽明變招極快,轉眼間便手中兵器就換了方向,剎那間躲開對手的刀鋒,轉而向王愷的肩膀上削去。

只見一道紅光閃過,王愷一條左臂已被齊刷刷齊根砍了下來,海碗大小創口處噴出帶着熱氣的鮮血,將身邊一個嶺南軍士淋的染得通紅。

王愷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詫異地看着血液噴涌而出,又低頭看見地上橫陳着一條熟悉而又陌生的手臂,終於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尉遲霽明一擊得手,卻也不敢在敵軍叢中久留,一轉身便想要躍回自己人群中。而她身邊的嶺南軍兵士,見自己主將被殺,無數兵器就往尉遲霽明身上招呼過來。

尉遲霽明嚇了一跳,忽然想起曾經練習過的躲避暗器的法門來,兩隻眼睛極速尋找着人群中的空隙,腳下飛快移動。卻不料左腳慌亂之下,正好絆在那死了的王愷的斷臂上,一個踉蹌幾乎就要摔倒。還好尉遲霽明武功既高、反應又快,趕忙一個躍起,才又穩穩站在地上。

可尉遲霽明放眼四周,卻見自己已被無數嶺南道的軍兵圍了個水泄不通,眼看自己雙拳難敵四手,就要被無數刀劍千刀萬剮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忽聽秋儀之十六個貼身親兵齊聲大叫一聲“女教頭當心!”隨即挺着倭刀,就往敵軍叢中猛插。他們也不管對手如何阻擋自己的衝鋒,突破重圍殺到尉遲霽明身邊之時,已是人人披傷帶創。

其餘官軍見同伴這樣英勇,雖不敢孤身殺入人群當中,卻也是士氣大振,鼓起勇氣就往敵軍陣中亂砍亂殺。

而嶺南軍失去了領軍主將,不到一轉眼功夫,就變成一團散沙,雖然每個人勇氣、士氣尚未懈怠,卻只懂得孤軍奮戰,漸漸落了下風。又過了一盞茶功夫,這五百多精銳已被秋儀之派出去的精兵分隔包圍,殺傷了一大半。

這群人見自己敗局已定,卻反而下定決心,統統集結在一起,也不管身後敵軍追擊如何急迫,一門心思就往自家陣中突擊。求生心切之下,這隊嶺南軍中的精銳爆發出極強的戰鬥力,又付出了三四十人的代價之後,終於殺回了本陣,卻也是人人帶傷,筋疲力盡。

壓陣指揮的鄭諭見自己派出去的精銳兵士一無所獲便敗退回來,剛要發作訓斥,卻見他們確已儘力,只得將怒火強壓下去,卻再也想不出什麼新的作戰方法,只好詢問身邊的孫浩:“老將軍,看來我軍難以攻動對方,不知還有良策?”

孫浩皺了一下眉頭:“看來官軍也並非不堪一擊……不過看今日戰況,敵軍和我軍傷亡也差不了多少。敵軍總數畢竟少於我軍,這樣的戰果,我軍其實已經贏了……”

鄭諭聽了這話,卻是不以為然,他原想以兵力優勢將敵軍徹底擊潰,卻沒想到激戰了大半天,最後卻是這樣一個不剩不敗的糜爛焦灼局面。可他現在也確實沒有什麼妙計良方,只好點頭道:“老將軍高見,不知應當如何處之?”

孫浩答道:“二王子不要氣餒。只要用疲兵之計,將我軍一分為二,拖住敵軍不讓他們回營休息,自己則輪流休整,這樣慢慢削減敵軍戰鬥力,不過三兩天功夫,敵軍必然承受不住,也就不敗而敗了。”

“窩囊!”鄭諭聞言,心中立即念出這兩個字,可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辦法,只好答應一聲,讓孫浩按照他自己提出的計策安排兵士輪流休整,自己則垂頭喪氣回中軍大營休息去了。

秋儀之當然也不傻,遙遙看見敵軍悄然撤了一半兵力回去,便也命令領軍的趙成孝、伍常錫和張齊三人各自領着麾下三隊將士,一隊在原地警戒、一隊就地休整、另一隊回營休息。

這樣的動向,孫浩同樣看在眼裡,見敵軍只留了三分之二兵力在戰場上——其中一半更是放鬆了警惕——便暗暗組織了一支輕兵,向正在警戒的趙成孝所部發起攻擊。他這次攻擊,也不過是試探罷了,並沒有讓鄭諭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