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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諸多措施,有些張龍理解、有些他不理解,還有些讓他頗為不快,可一想到此事關乎社稷大事,便也只能點頭答應下來,隨即告辭從船上下來連夜準備去了。

次日天方蒙蒙亮,張龍便親自領了一票人馬,趕了幾輛大馬車、驅了兩百多匹駿馬,來到李勝捷的大船旁邊。這些趕車、趕馬的兵士兵沒有過多停留,只將車輛馬匹留下,便全部離開了,只留下張龍一人在船下等候。

這是因為秋儀之害怕官軍之中或許混進來嶺南道或是天尊教的姦細,因此第一條就是要求張龍在押送過程中一個官軍都不用,只用秋儀之最信任的親兵鄉勇,以免為人所乘、從中作梗。

秋儀之在船上見眾官軍散盡,這才領着趙成孝等人從船上下來,同張龍打過招呼之後,便將馬匹、車輛仔仔細細、里里外外查看了好一番,這才放心,便又返回船上,指揮親兵鄉勇將嶺南王鄭貴請下船來。

鄭貴現在是個階下囚,心中雖不服氣,卻還算有些風度,沒有強烈掙扎,也沒有無理取鬧,徑自坐在大籮筐之中被緩緩吊了下來,籮筐之中自有尉遲霽明在旁守護。

嶺南王剛一落地,秋儀之便恭恭敬敬請他坐進幾輛馬車之中最寬大結實的一輛。

鄭貴抬眼看了看四周,只問了句:“這是何處?”

他聽秋儀之逐字逐句回答了一句“這裡是揚州地面”,便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獨自一人坐進馬車之內。

秋儀之見狀才稍稍覺得安心,又指揮手下從船上將女眷、汗血寶馬和早已準備好的飲水糧食一一弔下,裝到車內,又派了一名信得過的親兵騎快馬攜自己書信往京城洛陽而去,這才驅動人馬沿大路往洛陽方向行動。

至於死了的殷承良、活着的殷泰父子,雖也算是頗為緊要的人物,可同嶺南王鄭貴比起來便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秋儀之只叫張龍派幾個親信將領,另選別的路徑將其押送到京城刑部那邊也就是了。

而少船主李勝捷,秋儀之則以等候朝廷封賞的名義,讓他待在揚州碼頭不動,以免走漏風聲。

李勝捷到底是個年輕人,不懂得秋儀之這點心思,一聽朝廷有賞便興高采烈地答應下來,只是要朝廷供應日常飲食水米而已。這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張龍又管着沿江大軍事務,這點小小的物資也不在心上,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於是秋儀之一行在張龍的親自引領下,專走大路、不走小路,夜伏晝出,寧可走得慢一些、穩一些,也不願冒半點風險。

所幸如今朝廷平叛的風聲吹得極緊,沿大路兩旁都是一望無盡的軍營,別說是山賊土匪、江洋大盜了,就是尋常那些小偷小摸、敲詐勒索的宵小之輩,也都被嚇得老實了許多。

就這樣在軍營叢中穿行了兩天,四周的空氣才稍微放鬆一些,道路兩旁除了漸漸稀疏的軍營之外,也出現了不少正待春耕的農田,遠處地平線上則出現了隱隱約約一座城池。

秋儀之見了,騎在馬上抬起左手示意隊伍停下。

張龍忙驅馬上前,問道:“義殿下,怎麼了?莫非有什麼異狀么?”

秋儀之卻不答話,看看日頭說道:“我約了一人在此,看時間,應該到了。”

張龍拱手道:“不知義殿下約了何人?眼下耽誤不起時間,我們邊走邊等如何?”

秋儀之搖了搖頭:“此處已漸漸沒了我軍直接控制,已是危機四伏,寧可再謹慎些也不能稍存懈怠……”

張龍雖有些不以為然,覺得這位義殿下太過膽小慎重,卻也知道押送車上之人的事情是絕不容出半點差池的,萬一真的出了什麼差池,那他也是絕不能承受得起這樣重大的責任的。

於是張龍只好耐下性子,同秋儀之並鞍坐在馬上,向著筆直寬闊的道路盡頭不知在望着些什麼。

兩人默然無語等了有一盞茶功夫,果然見到遠處揚起一陣煙塵,似乎有兩匹快馬正在迅速接近。眾軍不敢怠慢,慌忙列好了“當矢營”士卒在先、勁卒在後、弩手分列兩翼的陣型,唯恐來者不善。

待兩騎漸漸靠近,秋儀之看清兩人面目,臉上立即露出笑容,揮手示意手下親兵團練放鬆戒備,自己則鬆開韁繩,緩緩向前幾步便翻身下馬,迎上前去。

對面兩人也瞧見了秋儀之,便也下馬挽韁向前來到秋儀之面前。

其中一人行了個軍禮,說道:“大人,我回來了,事情已經辦妥,沒有什麼難處。”

秋儀之點點頭,說道:“你辛苦了,歸隊隨大隊一同行動好了。”

這說話之人,乃是秋儀之先前派出去辦事的親兵。

另一人則身穿一身略顯寬大的湛青色湖綢長袍,面容極為英武,唇上留着濃厚的“一”字鬍鬚,朝秋儀之拱了拱手:“賢弟,許久不見,真是想死愚兄了。”

此人便是號稱天下武功第一的武林盟主尉遲良鴻,他雖是江湖人士,卻因了秋儀之的緣故,被皇帝鄭榮收在身邊,不但當著禁軍武功總教頭的職責,還在刑部辦差專司羈縻武林人士。他同秋儀之幾次經歷生死,乃是毫無疑問的患難之交。

因此秋儀之時隔兩年之後見到他,也是頗為動容,寒暄了好一番動情的話,這才將話鋒偏轉到正事上來:“兄長,小弟這次不遠千里,請你過來,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尉遲良鴻搖搖頭:“不知道。只是看到兄弟手下這位送來了兄弟的親筆信,要愚兄立即過來且不能大肆聲張宣揚。愚兄知道兄弟做事向來出人意表,這樣安排必然有賢弟的道理,便託了個由頭,向上峰告了個假,就立即趕來了。至於到底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的,愚兄卻未猜透。”

秋儀之點點頭,湊近了尉遲良鴻道:“小弟在戰場上,捉住了個要緊的人,正要送往京城洛陽,唯恐路上有人劫人,這才請兄長過來保駕的。”

尉遲良鴻愣了一愣,才又說道:“小女霽明不就在賢弟身邊嗎?她武功也還蠻看得過眼的,就連她也沒有這樣的把握,怕賢弟捉的這個人,果真十分要緊。”

秋儀之一笑道:“也不是霽明沒有把握,只是這人太過緊要,不能出一分一毫的岔子。況且小弟覺得,這一路之上,或許有一名難纏的對手正在暗中盯梢,光憑霽明一人,恐怕難以周全……”

尉遲良鴻聽了更加疑惑,下意識抬頭四顧,見四周無人偷聽,便又低聲問道:“不知賢弟押送的到底是什麼人?可否同愚兄講講?”

秋儀之心想自己這位結義兄長乃是個機密之人,將此人身份告訴他之後也不怕泄密,或許還能讓他更加精神用心一些,便湊到尉遲良鴻耳邊說道:“嶺南王鄭貴!”

尉遲良鴻聽到這五個字,驚得退後半步,用驚異的眼神看着秋儀之,幸虧他畢竟是堂堂武林盟主,江湖上的大風大浪經歷過不知凡幾,不一會兒便反應過來,笑道:“賢弟做事果然是與眾不同。既能擒住了嶺南王爺,可謂是開天闢地第一功,不知聖上要怎麼封賞賢弟了。愚兄先在這裡恭賀賢弟了。”說著便向秋儀之作了個揖。

秋儀之一邊將尉遲良鴻扶住,一邊苦笑道:“小弟只求將王爺平安送到京城,就謝天謝地了,哪裡還有心情考慮這些事情?”

尉遲良鴻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便也正色道:“愚兄現在也是吃朝廷俸祿之人,便也要替朝廷辦事,押送嶺南王之事關於朝廷社稷,的確不能馬虎。方才賢弟提了一句,可能有個難纏的對手,卻不知此人身份如何?”

秋儀之又苦笑一聲:“說來也不是什麼外人,正是你尉遲家的一位老姑奶奶。”

尉遲良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她老人家啊。”

“怎麼?兄長果真認識么?”秋儀之問道。

這回輪到尉遲良鴻苦笑了:“這位前輩同我隔着兩代人,她老人家出事的時候,這世上還沒我呢。族裡頭對這事情一向是諱莫如深,又關礙着上幾輩的恩怨,我也不好使勁打聽,不過是略有耳聞罷了。哦,說起來,直到前年霽明給我寫了信,我才知道這裡頭的情形呢。”

既然提起了尉遲霽明,秋儀之便高聲道:“霽明何在?你父親來了,還不趕緊過來請安問候?”

尉遲霽明聽了秋儀之的呼喊,許久才躲躲閃閃地從人群之中擠出,低着頭怯生生對尉遲良鴻道:“老爸,我來了。”

尉遲良鴻只回了一個“嗯”字,便也不再說話。

秋儀之見這對父女如此對答,覺得有些好笑,便打個圓場道:“你們父女見面,怎麼搞得好似江湖之上仇家擺和合酒一般?這樣,我看今日我們也不趕路了,找一個安全僻靜所在,先住宿下來,仔細商議一下對策如何?”

尉遲良鴻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便點頭答應了。

秋儀之因怕跑到城中人多嘴雜的地方容易節外生枝,便在官道旁邊選了一處驛站,叫張龍以軍用的名義,將所有驛丞、差役全給打發走了,算是臨時徵用。

有了尉遲良鴻、尉遲霽明兩個武林高手在場,身邊護衛又都是能信得過的人,秋儀之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叫趙成孝陪同着在小小的驛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巡視了兩遍,這才回到自己的寢室。

推門進屋,見巴掌大的屋子裡頭,已坐了林叔寒、尉遲良鴻、尉遲霽明和張龍四人,正各捧着一杯溫茶不知說些什麼。

尉遲霽明見是秋儀之、趙成孝進來了,知道自己是個小輩,便起身侍立一旁,將一張椅子讓了出來。

一旁的尉遲良鴻見女兒懂事,欣慰地笑了一笑,招呼道:“賢弟請坐,‘半松居士’林叔寒先生的大名我是仰慕已久了,正在向林先生請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