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秋儀之正在緊張部署之際,蔡敏也帶了幾個從人,從縣衙之中匆匆追來,對秋儀之說道:“秋大人,既然你也來了,索性打開牢門,放出幾個囚犯。這件事情我們互相給個面子,在殷大人那裡交代過去,也就算了。你看可好?”

秋儀之冷笑一聲:“我的話,蔡大人怎麼就聽不懂呢?此案一日不結,人犯就是一日不能放的。大人也無須多言。”

“好好好!你等着!”蔡敏說到這裡,終於耗盡了耐性,又扭頭詢問一個隨從道,“你去看看,姓徐的怎麼還沒到,過河時候都被淹死了嗎?”

那隨從聽了一驚,趕忙跑下去查看情況去了。

秋儀之見狀,也不去理睬蔡敏,專心同趙成孝等人說話。

過不多時,“鐵頭蛟”就已從衙門回來。他也真是實誠,八個人趕了八輛大車,裝了幾千斤大米乾糧和十幾罈子水酒過來——幾乎將縣衙庫存一掃而空。

秋儀之見這些給養,足夠自己手下及牢內這群人吃上十天半個月的,略略有些安心,半開玩笑地對“鐵頭蛟”說道:“你不愧當年是個打家劫舍的山賊,這搬倉運米的的本事倒是一流。”

“鐵頭蛟”摸摸自己那顆大光頭答道:“大人又沒教我要運多少過來。我看庫房裡一共就這麼多,乾脆就全搬過來了。大人要是嫌多,我再搬回去就是了。”

秋儀之忙擺擺手說道:“不多,不多,我還嫌少呢。”

他又轉身吩咐趙成孝道:“趙哥,你看這牢房大門朝外,沒有半點遮攔,若是官府硬闖進來,倒也難以阻攔。何不用這些裝了大米的麻袋堆起街壘,動起手來我們也好有個依靠?”

趙成孝其實也是知兵之人,一聽便知這是一條萬全之策,便趕忙招呼起手下人等按着秋儀之的意思構築街壘。

秋儀之身邊這十幾個親兵,都是精壯漢子,這點小小活計全不在他們眼裡,只一盞茶功夫,便依據地形建起一座街壘來,正好將牢房大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正在此時,蔡敏叫過來的所謂越州中郎將徐大人終於領着兩三百人馬匆匆趕到。

秋儀之遠遠望見這徐將軍身材不高,卻吃得腦滿腸肥,頭上戴的一副頭盔幾乎將臉上的肥肉擠壓出來。而他帶過來的這幾百個地方節度軍則是軍容不整,旗幟混亂,顯得凌亂不堪。

秋儀之見狀,料定這群地方雜牌軍戰鬥力必然極差,心中已是一定,便穩穩站在街壘之內也不出去迎接。

卻見那徐將軍同蔡敏說了幾句話之後,便腆着個大肚子走上前來,朝秋儀之行了個軍禮,說道:“秋大人,你是進士出身,讀書人嘛!怎麼不知道規矩?我一個武夫,也知道當官就要惟上命是從,既然蔡大人、殷大人都說話了,那你何苦扣着人犯不放呢?”

秋儀之也沖他回個軍禮道:“將軍是帶兵打仗的人,也知道軍法如山,若是違了軍法,任你是個毛頭大兵,還是起居八座的將軍,都要一概依法發落。軍法如此,王法也是一樣。蔡大人、殷大人的命令有違國家法度,下官萬死不敢領命!”

這個徐將軍乃是一個粗人,若論嘴皮子功夫怎麼比得上秋儀之?秋儀之這一番話,愣是將他說得獃獃站在原地,半天回不出一句話來。

秋儀之見氣氛尷尬,便笑道:“看來徐將軍對在下這番話也是頗有感觸的,只是蔡大人卻似乎不明白下官的這番苦心。不如徐將軍這就回去勸勸蔡大人吧!”

這個徐將軍還真是個直爽人,聽秋儀之這麼一說,還真的“哦”了一聲,便回去同蔡敏說話去了。

因距離尚遠,秋儀之沒法聽清徐將軍同蔡敏說了些什麼,但見他灰頭土臉地跑了回來,便知他被蔡敏痛斥一頓。

只聽這個徐將軍說道:“秋大人,蔡大人剛才說了,違反國家法度的是你。要我這就要強攻下這處牢房,放出其中人犯。你看,你我都在越州府裡頭當官,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弄出這種事情來誰都不好收場。要麼秋大人就賣我個面子,閃開一條道,也讓我好交差。若是此事還辦不下來,我這腦袋上的烏紗帽,可就要掉了。”

秋儀之聽他說話這樣客氣,反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然而牢中這幾人卻是無論如何不能放出去的。於是他又拱手說道:“徐將軍,此事關乎重大,不是賣不賣面子的事情。下官也知道你的難處,你想強攻便強攻過來好了。待此事了結,你我再把酒言歡、一筆勾銷也不遲。”

那徐將軍嘆息一聲,說聲:“那就得罪了。”便退了下去。

秋儀之知道一場衝突勢不可免,便忙轉身對趙成孝等人說道:“看來官府是想要過來硬搶人了,大家可要做好禦敵準備。”

秋儀之手下的十八個親兵原本就是山賊出身,可謂無法無天,原本做得就是打家劫舍、刀頭舔血的營生,聽到今日能夠光明正大地同官軍交戰,早已是興緻勃勃。

然而王老五卻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出身,見到官兵已是矮了一截,聽到要同官府打仗更是心驚膽戰,只聽他磕磕巴巴地說道:“大……大人,這可是官兵啊,同他們打仗就是謀反,可……可是要殺頭的!”

一旁的“鐵頭蛟”提着刀笑道:“好你個王老五,看你平日裡頭伶牙俐齒的,怎麼一到節骨眼上就篩糠呢?你要不敢拚命,現在就走也還來得及。我們可是要大開殺戒了!”

秋儀之見“鐵頭蛟”這般殺氣騰騰的樣子,也唯恐他們殺紅了眼,把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便厲聲說道:“你們都聽了。手裡的到都給我反過來拿,這些官軍也都是老百姓出身,不要輕易壞了他們性命!”

眾軍聽到這條命令,心想:對手用刀刃砍我們,我們卻只能用刀背還擊,這不是虧本買賣么?俱都面面相覷,不願答應。

秋儀之見他們猶豫,便斬釘截鐵地斷喝一聲:“都聽到了嗎?”

這些親兵都是些直腸子,聽他這聲厲喝,全都下意識地回了一聲:“聽到了!”

秋儀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卻聽趙成孝說道:“大人,對面攻上來了。”

秋儀之聞言,趕忙扭頭望去,果然見百十來個官軍,每二三十人分成一個小組,依次從各個方向壓了上來。

秋儀之見那徐將軍用兵也頗見法度,心中不由讚歎一句;卻又見這群官軍實在是缺乏訓練,顯得懶散拖沓,便命趙成孝道:“趙哥,你挑十個精銳弟兄,跳出去給他們來個當頭棒喝,殺殺他們的威風!”

趙成孝答應一聲,指指點點地選了十個親兵,又同他們商議了幾句,倒提着刀便一躍衝出街壘,帶頭殺了出去。

這些親兵是千軍萬馬裡頭衝殺出來的,又經過尉遲良鴻的親手指點,若論一對一戰鬥力,堪稱天下無敵。

領頭的趙成孝卻不僅是一勇之夫,他見對手手持長矛,只顧着眼前而忽視左右兩翼的防禦,便大喝一聲,繞過半個圈子,領着手下弟兄便往對手一支小隊的側翼突擊。

這支人馬顯然是缺乏訓練,又是士氣不振,被趙成孝等人稍稍一衝擊,連同對手短兵相接的勇氣都沒有,便潰散下去。

趙成孝見狀,也不去追擊,領着手下兄弟,依樣畫葫蘆地向另一隻小隊的側門衝殺而去。那支小隊比方才的也好不到哪裡去,一模一樣地敗退下來。

其他幾支小隊見轉瞬之間,自家兵馬已被擊潰了一半,頓時心膽俱裂,高呼一聲便拋棄陣型敗退下去。

站在遠處觀戰的蔡敏見狀,立時氣急敗壞,指着徐將軍的鼻子就是一通臭罵:“你平日里老問我討要軍餉,說是要練兵用。可如今看看,居然都是些遭了瘟的雞仔!就是一隻雞,斷氣之前還要往人手上啄幾下,看看你手裡這些兵……”

其實知州同中郎將品級相當,然而大漢重文輕武,同品級的文官無論權力地位都要高於武將,更何況駐軍軍餉錢糧都是有對應文官發放的——因此武將便更加抬不起頭來,只能任憑文官耳提面命。

秋儀之卻沒料到官軍居然如此不堪一擊,唯恐趙成孝乘勝追擊真將所有官軍統統殺散了,便連忙招呼他們見好就收,退回街壘之後。

卻說那徐將軍也不愧是行伍中人,經過方才那場衝突,便知對手戰鬥力極為強大,絕非靠着人多勢眾便能擊敗的。若按他的想法,應當便應立即撤退回去,萬萬不可同對手硬碰硬;然而知州蔡敏就在身後督戰,為這身官袍考慮,自己也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然而他畢竟不敢像方才那樣直接攻擊,便從隨軍輜重之中取出幾十張弓、數百支箭,挑選陣中能夠拉弓射箭的兵士,便往秋儀之方向射擊。

秋儀之等人見箭雨襲來,唯恐遭受滅頂之災,便趕忙從街壘之中退回大牢,想憑着牢房屋頂奪過這陣襲擊,再出來作戰。

誰知貼身護衛秋儀之的尉遲霽明卻毫不在意,獨自一人站在街壘之中,上身似乎漫不經心地隨意晃動,便在如蝗箭矢之中遊刃有餘。又見她輕舒猿臂,當空抓住一支箭矢,衝著這支箭輕蔑地一笑。

秋儀之親兵之中大多不知道尉遲霽明的身份,滿臉疑惑地問道:“大人,這個小姑娘是誰啊?膽子比我們還大,身手也比我們不知強到哪裡去了。”

秋儀之笑道:“你們可別小看了她。她是尉遲良鴻的女兒,若論起師承來,你們還得叫她一聲師姐呢!”

秋儀之話音剛落,人群之中便傳來“哦”的一聲,又聽“鐵頭蛟”說道:“大人怎麼不早跟我們說?有她在這裡壓陣,我們還在這裡當什麼縮頭烏龜?還不出去把那群官軍都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