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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儀之聞言,厲聲道:“什麼時候了,就知道哭!還像個七尺男兒的樣子嗎?你們只要聽我指揮,或許還有一條活路,若還想方才那樣貪生怕死,只知退卻,便只有死路一條!”

伍常錫也幫腔道:“你們聽了,這位秋大人用兵如神,山陰縣一戰,你們之中也有幾個參與的,哪個能傷得他半根毫毛?要想活命,就聽秋大人指揮!”

秋儀之見眾軍臉上驚惶表情稍微消散,知道眼下情勢緊迫,不是謙遜時候,便點點頭承認道:“沒錯,我就是山陰縣的秋儀之。大家都聽好了,西南角是倭寇陣型薄弱之處。大家緊跟在我們幾個身後,一舉衝出重圍,再化整為零從街道之中疏散,懂了嗎?”

眾軍和道:“懂了。”

秋儀之又補充了一句:“此次行動,不能有半分猶豫,必須一往直前,連回頭都不行,稍有遲疑就會陷入倭寇圍攻,知道了嗎?”

眾軍又答應道:“知道了。”

秋儀之這才略覺放心,便叫尉遲霽明當先打個頭陣,自己緊跟其後,手下八個親兵則護住林叔寒、溫靈嬌三人,後面則由伍常錫親自壓陣,帶領麾下兵士尾隨在後。

陣型排列已定,秋儀之高呼一聲“沖啊”,便伸手一指西南方向一條小巷,指令尉遲霽明向那邊衝殺過去。

方才還在圍攻伍常錫的那群倭寇被秋儀之一通突襲,打了個措手不及,對秋儀之這樣行動並沒有做出什麼反應來。

然而他們身後那員紅甲倭將卻看得清楚,將手中通紅的團扇搖得好似一團火焰一般,扯着嗓子“咿咿呀呀”喊了好一串話。

倭寇聽了指令,立即向秋儀之等人衝鋒的方向圍攏過去。

若是秋儀之指揮的只是手下這八個親兵,倭寇方才猶豫之時,他便早已逃出生天了。然而他現在不僅要照顧手無縛雞之力的林叔寒等人,還要帶領那些戰鬥力羸弱不堪的明州官軍一起突圍,突進速度被極大地拖累了——居然讓倭寇後發先至,搶先攔阻在自己身前。

還是尉遲霽明反應快,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錢,洋洋洒洒就往身前倭寇腦袋上擲去。這一招尉遲霽明屢試不爽,此次也並不例外,飛蝗一般的銅錢平飛出去,轉眼間便已擊倒了五六個倭寇,使其堵截的人牆薄弱了不少。

秋儀之見機不可失,毫不猶豫便殺入倭寇陣中,用手中那口鋒利異常的寶刀,當場就殺了一個倭寇。他身後親兵見了,士氣更加高昂,也都各自護住身後空檔,同倭寇搏殺起來。

秋儀之見手下親兵殺得興起,這才想到本方目的並非為了殲滅倭寇,而是要護住林叔寒、溫靈嬌等人殺出明州城,再從長計議,因此他連忙高聲呼喊道:“大家不要戀戰,趕緊向前衝鋒,突破倭寇防線!”

他手下親兵應和一聲,隨即加快了腳步,一鼓作氣衝破面前倭寇的堵截,殺到一條小巷之中。

秋儀之喘了口氣,抬眼四顧,見手下八個親兵連同林叔寒、溫靈嬌、荷兒三人,全都平安無事,心中稍覺放心,然而回頭卻見伍常錫率領的三百多個兵士,卻被百來個倭寇前後圍住,眼看傷亡越來越大。

原來是伍常錫手下的江南道節度軍戰力不彰,之前又被倭寇殺敗,有了畏懼之心,一時沒有能夠跟上秋儀之所部突進的速度。而倭寇只知道這股人馬是漢人軍隊,並不知道其中分別,見十來個人突圍而出,也毫不在意,只圍住大隊人馬,便要將其斬殺乾淨。

秋儀之長嘆一聲,真想就此一走了之,不願再重新殺入敵陣。然而眼前被圍的畢竟也是大漢將士,特別是領頭的伍常錫對自己有過滴水之恩,不能眼睜睜看他就這樣命喪倭寇手下。

於是他沉思良久,搖了搖頭,又舉目對林叔寒等人道:“林先生、溫小姐,幾位已然安全,然而那伍常錫與我有恩,他尚在重圍之中,我若棄之不顧,恐於道義有虧,這就要回身去救他出來。幾位同此事並無瓜葛,就不要去冒險了。”

他又扭頭對尉遲霽明說道:“霽明,你護住林先生、溫小姐等人,馬不停蹄就趕回山陰縣,安頓下來之後,就立即返回京城,要第一時間將這件事情告訴你父親,他自然會去處置。要告訴他,倭寇並不容易對付,萬萬不能輕敵,知道了嗎?”

尉遲霽明聽秋儀之這話近乎遺言,忙道:“叔叔這是在說什麼呢?你回去救人也好,殺敵也好,若是少了我的護衛,還能回來么?”

秋儀之苦笑了一下,心想:倭寇勢大,眼前就有百來個人,那紅甲倭將手下還有近兩百人,若是統統攻了上來,多你一個尉遲霽明,也不過是再多殺傷幾人而已,除此之外再無裨益——自己此次出擊,與其說是救人,不若說是送死更加恰當。

於是秋儀之一臉嚴肅地看着尉遲霽明,說道:“我是你叔叔,你聽我話就好,別的不要多管。”

說罷,秋儀之鼓足勇氣,高聲對手下親兵喝道:“兄弟們,跟我往前……”

秋儀之話未說完,卻被林叔寒一把拖住,只聽他說道:“大義固然要守,卻也要懂得從權。大人此去,一旦有個三長兩短,連命都沒了,還談什麼大義呢?學生勸大人萬萬不要冒險!”

一旁的溫靈嬌也伸手拖住秋儀之:“林先生說得對,大人先退回去,休養生息之後重整旗鼓,捲土重來,為那位將軍報仇,不也算是報了恩了嗎?”

秋儀之見溫靈嬌一雙杏眼兩道蹙眉,無不含情脈脈,幾乎就要被她說服,可扭頭卻見那邊伍常錫身邊兵士越來越少,他手上長矛揮舞的速度也漸漸放慢,眼看就要支持不住,忙對溫靈嬌道:“溫小姐的道理我也懂,就是……”

“唉!”秋儀之忽然嘆了口氣,“若是我出來之前,從山陰縣中隨身帶幾支勁弩,現在就這樣發射過去,也能射亂倭寇陣腳,說不定伍將軍就能乘亂逃出了。也罷,這也是天意!”

說罷,秋儀之輕輕一甩衣袖,將溫靈嬌一雙玉手甩脫,卻不敢再目視溫靈嬌的一雙眼睛,頭也不回便往倭寇叢中衝殺而去。他身邊八個親兵見了,也趕忙跟了上去,護在他左右,一同殺入敵陣。

這群倭寇自登陸明州以來,一路燒殺搶掠均所向披靡,從沒失手過。就拿方才來講,他們只用了區區百來人,就將江南官軍五百餘人殺得大敗。因此這群倭寇正在氣勢旺盛之際,只想儘快將眼前官軍屠殺光了,再伺機攻破府衙大門,到裡頭好好搶掠一番——又豈會想到保護身後空檔呢?

秋儀之正是佔了這個便宜,乘其不備再次殺入倭寇包圍圈之中。

其中的伍常錫揮舞長矛,正殺得昏頭昏腦,忽然看見秋儀之去而復返,手上似乎又有了勁道,一面繼續殺敵,一面問道:“秋大人,你怎麼又回來了?”語氣之中驚喜得幾乎要哭出來。

秋儀之同樣揮刀隔開幾柄倭刀,答道:“我是來救你出去的!不要多說話,快跟我突圍出去!”

伍常錫一邊殺敵一邊答道:“可是我手下這些弟兄,有的還帶了傷,一時之間,怎麼能全部沖得出去?”

秋儀之道:“現在哪裡還管的上這麼許多?能走脫一個就是一個。若再猶豫下去,倭寇大隊人馬上來,我們這群人統統死在這裡,不就晚了嗎?”

已經晚了!

秋儀之同伍常錫短短几句話之間,情勢便發生劇烈變化。

原來是那紅甲倭將見原先逃出去的十來個人去而復返,便覺其中另有怪異,細細觀察之下,見他們身上服色、手中兵刃都與大隊官軍不同,而其士氣戰力更是遠遠勝過尋常官軍。

這倭將也是頗懂兵略之人,知道這群人難以對付,僅憑先前出去的百來個人,就算能夠將其殲滅,也勢必要受到莫大損失。於是這紅甲倭將手中團扇一揮,親自站起身來,抽出腰間倭刀,便領着剩餘的將近兩百個倭寇殺入戰場。

這樣一來,倭寇不僅單兵戰鬥力遠遠超過官軍,數量上也絲毫不落下風,秋儀之等人頓時被圍在垓心,勉強保全性命尚且不及,更加無法向外突出半步。

而倭寇的包圍圈卻越來越緊,手中兩三尺長的倭刀不斷在面前閃過,秋儀之好幾次都差點被劃破皮膚筋骨,身邊保護他的親兵不少都已披傷帶創,而其餘官軍武藝稀鬆則早已被殺死大半。

又見一柄倭刀當空劈下,秋儀之連忙舉起手中西域寶刀抵擋——他手上這口寶刀鋒利異常,若是尋常刀劍早已被銑成兩截,就算以倭刀的堅韌,刀鋒上也被砍出一道極深的缺口來。

那揮刀的倭寇見了一愣,秋儀之瞅准機會上前就是一刀,將他緊握着倭刀的雙手砍斷,疼得他滿地打滾,污血流了一地。

秋儀之一擊得手,心中得意,扭頭看看伍常錫,卻見他手上長矛已經折斷,正左右兩手各拿半截,也不去講究什麼招式路數,劈頭蓋臉就往一個倭寇臉上亂打。那倭寇身材矮小,被從上往下雨點般的襲擊打得沒有招架之力,不久就露出破綻來,被伍常錫抓住,用帶着尖頭的半截長矛當胸就扎了個通透。

秋儀之見了,不禁叫聲“好”,卻不料左右兩旁各有一名倭寇,手持長刀向下劈砍過來。秋儀之見狀大驚,慌忙向一邊閃身避讓過一面襲擊,一面舉刀格擋過另一面的劈來的倭刀。

那兩個倭寇一擊不中,隨即起身挺刀一上一下,分別向秋儀之胸口、腹部突刺過來。

秋儀之避無可避,只好向後退去,可退了沒兩步,背後便不知撞倒哪個人的身上,再也無法後退,已到了避無可避的境地。

秋儀之暗暗長嘆口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