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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茶棚內眾人都不開口,只剩下那被打瞎了眼的趙老漢齜牙咧嘴的慘叫聲。

正在這時,卻聽遠處傳來一聲脆若銀鈴、亮如黃鸝的嗓音:“荷兒,這麼大半天了,你在做什麼?”

荷兒聞言,立即高聲答道:“小姐,荷兒險些見不着你了!”

“小姐!”秋儀之腦海之中暗暗重複了一遍荷兒的話,隨即怦然心動:荷兒口中的這位“小姐”不正是天尊教的聖女溫靈嬌么?

他極想起身好好瞧一瞧這位令自己魂牽夢繞的佳人,然而自己身體十分虛弱,努力掙扎了好多次,也始終無力站起,只豎起兩隻耳朵聽馬蹄漸漸接近,馬背上似乎翻身下來一位女子。

又聽這女子說道:“荷兒這裡是怎麼回事?怎麼躺倒了這麼許多人?還有那個老頭怎麼就瞎了?是不是你做的?”

荷兒驚魂未定,聽了這麼一大長串問話,居然有些不知所措,說道:“小姐,我……我……我也是剛來,裡頭的事情還不十分清楚……對……對了,秋公子也在這裡,他腦子清楚,小姐不如問他吧!”

“秋……秋公子?哪個秋公子?”那女子驚問。

“就是幽燕王爺,哦,也就是當今皇帝的那個義子啊。小姐天天念叨,怎麼今日竟忘了?”荷兒答道。

那女子立即嗔道:“荷兒你在瞎說什麼?秋公子現在哪裡?”

荷兒指着無力地坐在地上的秋儀之說道:“呶,就在這裡。”

那女子趕緊繞到秋儀之跟前,俯下身子,正對着秋儀之。

秋儀之努力抬起頭,見這女子身穿一身白色綢裙,臉上略施淡彩,梳起一隻髮髻,兩隻鳳目滿含憂懼,一點紅唇輕啟道:“公子……你……你這是怎麼了?”

秋儀之剛想回答,轉念一想,面前是個天仙一般的溫靈嬌,而自己卻似爛泥一般攤在地上,實在是有些失態,便故作鎮定,改口道:“原來是溫小姐來了,能否先將我扶起來,我們坐下再細談。”

“好,好。”溫靈嬌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又伸出兩隻冰雕一般的纖纖玉手,同荷兒合力將秋儀之扶起,在八仙桌前的椅子上坐定。

溫靈嬌卻瞥見一枚古樸的銅鏡被放置在木桌上——正是當初自己贈予秋儀之的。

她見了,心中不免有些感動,結結巴巴地說道:“這東西……你……你都隨身帶着么?”

秋儀之聽了臉立時一紅,說道:“這枚銅鏡雅緻得很,我也是時時把玩的。”說著,正要伸手將銅鏡拿起,卻始終使不出勁道來。

原來此時距離秋儀之喝了下過毒的涼茶,過了將近一個時辰,藥力雖然有些消散,略略有了些勁道,四肢卻還不能運轉如意。因此他嘗試了幾次,都不能將手抬起,只好順勢伸手一指趴在地上的林叔寒道:“此人是在下新結交的好友林先生,也請將他扶過來一同說話。”

溫靈嬌聽了,卻臉上一紅,說道:“這……這個,男女授受不親的,似乎不太方便吧?”一面將桌上銅鏡拾起來藏在身邊。

秋儀之聽了一愣:方才你扶我的時候,怎沒這麼多講究?

可他轉念一想,臉上又是一紅,慌忙解釋道:“在下哪敢勞動溫小姐啊?我是在叫霽明和吳姑娘動手呢!”

一番尷尬之後,秋儀之、林叔寒、溫靈嬌、吳若非方才坐定,而荷兒一個使女、尉遲霽明一個晚輩,則分別侍立在溫靈嬌和秋儀之身後。

經過這番折騰,溫靈嬌已是有些燥熱,見桌上放了幾個空茶碗,便吩咐道:“荷兒,還不快將我們隨身帶的龍井拿出來,泡來各諸位品鑒品鑒。這幾個碗雖然破了些,失了情趣,然而出門在外總有些不便,也就將就了。。”

秋儀之聽了,忙阻止道:“不可。在下方才就是喝了這碗里的水才中的毒,這裡頭的水雖都幹了,藥性恐怕還在呢!”

溫靈嬌聽了一驚,想伸手將放在自己面前的茶碗推遠些,卻又恐手上粘到毒藥,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秋儀之沒察覺到溫靈嬌這點小小心思,卻見對面的林叔寒依舊抓耳撓腮得渾身不舒坦,便問道:“林先生,你身體好些了嗎?”

林叔寒因是個弱質書生,恢復起來自然要比秋儀之要慢些。然而他書生意氣上來,嘴巴上便不肯有半點示弱:“我已經好多了,秋大人不必挂念。”

秋儀之聞言,環顧四周卻見自己手下那十個親兵有的勉強起身不住喘氣,有的還躺在地上不能坐起,方才搶着喝了兩碗涼茶的“鐵頭蛟”更是仰面躺在泥地上不知死活,就連楊瑛兒也斜卧在馬車上不省人事。

於是秋儀之靈機一動,對尉遲霽明說道:“霽明,勞煩你去那顧媽媽身上搜索一下,看她是否隨身帶了解藥。”

尉遲霽明已經恢復大半,聽了秋儀之吩咐,立即答應一聲,便走到顧二娘身邊,將她翻過身來,正要伸手在她身上摸索,卻不料方才還雙眼緊閉的顧二娘突然睜開了眼。

尉遲霽明被她嚇得倒退了兩步,瞪着眼睛彷彿盯着一隻鬼怪似的看着顧二娘,問道:“你……你是死?是活?”

顧二娘已是沒了之前的笑容,攤了一張臉說道:“姑娘手上功夫還不到化境,一枚銅錢沒從奴家後腦軟當穿過去,反而卡在頸椎裡面。奴家現在完全感覺不到手腳在哪裡,已是一個廢人。”

尉遲霽明見顧二娘這副慘樣,心裡也有幾分過意不去,說道:“這是我出手沒有輕重,請見諒吧。”

顧二娘卻道:“以命相搏時候,還講什麼出手輕重?如果小姑娘真的手下留情,還把奴家打成這副樣子,那才是看不起奴家呢。”

尉遲霽明聽她說話如此大度,反而愈發不好意思:“說到底,還是我偷襲取勝,實在是有些勝之不武……”

卻聽顧二娘又道:“這也沒什麼,小姑娘不是也中了奴家下的毒了嗎?若奴家真刀真槍同小姑娘對打,想來也不是你的對手呢!說起來還真是後悔,當初我師傅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可奴家偏偏為求巧,求他老人家傳授暗器功夫給我。要是那時候奴家一本正經從基本功夫練起,何至於練了幾十年,還打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呢……”

尉遲霽明聽顧二娘說得凄涼,一時無語。

卻聽顧二娘繼續說道:“方才那邊幾位的話,我都聽見了。姑娘是要來尋解藥的吧?我恰巧帶了,就放在左邊衣袖的袋子裡頭,裝在一個小**子裡頭,只要取一點點放在鼻孔前面聞一聞,立即就好了。”

尉遲霽明聽了,當即俯下身子,在顧二娘衣袖裡取出一隻黑砂**子,晃了晃裡頭還真有大半**不知是什麼的液體,趕緊拿到秋儀之面前。

方才的話,秋儀之聽得正清楚,擰開**蓋,剛要去聞,卻聽林叔寒說道:“大人且慢,這個女人狠毒得很,焉知這**子裡頭就不是別的毒藥么?”

秋儀之聞言,愣了一愣,說道:“這個顧二娘手段雖然狠毒,說話還是算數的……”

秋儀之話說一半,卻聽躺在地上的顧二娘說道:“多謝公子還信得過奴家,若是諸位不信,自可拿人試試。對了,那‘立地閻羅’眼睛瞎了,同死人沒啥區別,不如就用他試藥好了。”

林叔寒聽了,有些想不通,便問道:“顧二娘是吧?你為何要給我們解藥呢?”

顧二娘聞言,忽然十分凄厲地大笑了幾聲:“哈哈哈!這位先生也是個讀書人,奴家這點心思你還瞧不出來么?看奴家現在這樣不死不活的樣子,只求諸位能看在奴家送解藥給諸位的份上,給我個痛快死法,也好過在這裡被螞蟻吃光啃盡!哈哈哈哈……”說到最後,旁人已是無法聽清顧二娘是在哭,還是在笑了。

顧二娘笑聲尚在耳畔,卻聽那瞎了的“立地閻羅”趙老漢也吼道:“顧媽媽說得沒錯!老漢現在是個瞎子,跟死人比就多了口氣,你們就用老漢我來試藥吧!若是真的,事後也請諸位一刀將我殺了;若是假的也無所謂,死了倒也乾脆!”

趙老漢的話說得也是十分凄慘,眾人還在猶豫之間,卻聽溫靈嬌冷冷地說道:“你們兩個不愧是我聖教門徒,死到臨頭倒也有些骨氣。荷兒,你同那位尉遲姑娘一道,就用這‘立地閻羅’試藥吧!”

荷兒毫不猶豫就答應一聲,用右手兩隻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桌上空碗,左手又拿過那隻放了不知是真是假的解藥的**子,在方才那口大鍋裡頭舀了半碗摻了毒藥的涼茶,又扭頭對尉遲霽明說:“尉遲姐姐,你幫我按住這傢伙,我怕他咬我……”

尉遲霽明聽了一怔,趕緊看看秋儀之的臉,想要聽聽秋儀之的指使,卻聽趙老漢道:“姑娘不要擔心,你把茶給我,我自己喝。”

說罷,趙老漢便伸出手,接過荷兒手中的茶碗,仰頭一飲而盡,血水立時就從眼角流淌了下來。

不一會兒,藥性就揮發開來,趙老漢兩腿無力,也如同秋儀之方才那群人一樣癱軟在地上。

荷兒見狀,便擰開那隻**子的蓋子,在眾目睽睽之下,送到趙老漢的鼻孔底下,讓他使勁吸氣。

趙老漢聞了一下,解藥似乎立時就起了作用,“騰”地就立起身子來,說道:“這解藥是真的。”說罷,又揮了揮手,打了套拳。

眾人見他身手十分矯健,便知解藥果然有效,卻又怕其中暗含毒性,又觀察了好一陣,見趙老漢確實再無中毒跡象,這才放下心來。

於是秋儀之第一個說道:“荷兒,你把解藥給我,我先來試。”說罷就接過荷兒手中的**子,輕輕吸了一口。

秋儀之卻不料這解藥氣味難聞得很,好似在太陽底下暴晒了幾天的牛屎一樣,讓秋儀之聞了立刻就忍不住高喊:“好臭,好臭!”一邊喊,一邊起身就倒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