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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儀之推門出了書房,便帶了手下二十騎,沿原路返回,往縣衙正門而去。

剛出縣衙,卻見淮陽知縣孫扒皮,領着百來個衙門衙役和守城兵丁擋在面前。只聽這孫扒皮叫道:“反賊!你當我這淮陽縣衙是酒樓么?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不給我速速下馬投降!”

秋儀之見這一百來人之中,有二十來個人鼻青臉腫、抖抖索索地躲在人群最後面,顯然就是剛才挨了打的,於是放聲大笑道:“你孫扒皮倒是有意跟我為敵,可還要問問你手下是否有膽替你出手?”說罷,抬手向前一揮,道,“兄弟們給我沖!”

淮陽縣這區區幾個衙役兵丁,雖然吃着皇糧,但同烏合之眾也沒啥區別,秋儀之麾下這群精銳騎兵稍一衝擊,便已經落花流水、四散奔逃,只留下孫扒皮一人身着官服甚是顯眼,無處躲藏。

秋儀之也不為難他,對他說道:“孫知縣,在下所領的不過是幽燕道的尋常軍隊而已,可在你們官軍眼裡卻如神兵天降,若在負隅頑抗,恐怕玉石俱焚。還有,在下剛才的話,你可別忘了。兩百石糧食沒什麼了不起的,你速速送到汴州大營之中。我這可是為你好!”說罷,撥轉馬頭,一轉眼便已離了縣城。

離了淮陽縣城,秋儀之正要縱馬撒開四蹄向西南而去,卻聽背後有人高聲大呼:“等等!老爺等等!”

秋儀之回頭望去,卻見是那王老五一面朝自己大喊,一面飛奔過來。他見了一笑,停住胯下駿馬,問道:“原來是王老五啊!你來得晚了,沒看見剛才的一番熱鬧,也算是可惜了。”

那王老五果然腿腳極快,說話間已跑到秋儀之跟前,大氣不出一口,只臉上泛起紅光,說道:“看到了,看到了!老爺們闖進縣衙,還有兩次暴打差役的事情,我都在一旁看到了!老爺果然是青天,為民做主啊!”

秋儀之剛要開口,卻聽尉遲良鴻在在耳邊低語道:“這個王老五,天生的好腳力,若賢弟收在帳下,到時愚兄再傳他些輕功心法,今後必有用處!”

秋儀之聽了暗自點頭,便笑着對問王老五道:“王老五,我看你也是條漢子。在河南這裡種地什麼時候是個頭?還不如跟了我去打仗立功,賺個功名出來,也算是你的造化了!對了,你老爹也可隨我同去。”

王老五最是心直口快,說道:“既然是老爺看得上我,就是我王老五臉上有光,這就跟了老爺去了吧!”

秋儀之莞爾道:“你心急什麼?眼下還不是時候,長不過兩三年、短則一年功夫,待我大功告成再過來領你也不遲!”說罷,馬鞭朝王老五一指,“你先在此處稍安勿躁,我等有緣定會相見!”便驅動汗血寶馬,領着眾人一溜煙沿大路南下而去了。

河南當地節度軍,在今年年初就被天尊教叛軍打了個落花流水,剛剛新募了流民貧農補充兵源,還未訓練精熟,便被拉倒前線同幽燕大軍對壘。

因此這河南腹地十分空虛,秋儀之馬不停蹄,一路向西南,又襲擊了扶溝、鄢陵、許昌、長葛等七八個縣城,連一丁點障礙都未遇到。

進了縣衙,秋儀之則是故造聲勢,先將這縣令審問一番,若是該縣知縣還算是個好官則好言勸慰幾句;若是個贓官、貪官,則在責打訓斥之後免不了又被威脅幾句。總之是將戴鸞翔同幽燕王鄭榮沆瀣一氣的謠言,傳遍了河南各地。

一番言語下來,也不管此縣知縣是真心臣服,還是虛掩推諉,秋儀之也不久留,便去襲擊下一座縣城。他這件事辦得十分順利,不到一個月功夫便已走遍了河南西部鄭州、海州、青州等數個州縣,最後選在冀州落腳。

與此同時,東線大營的主將鄭淼,接到父王鄭榮的軍令之後,也立即派出幾支精幹隊伍,各有分工,突破禁軍在汴州的防禦,便照着秋儀之的辦法,襲擊河南各地縣城。

河南東部儘是平原,鄭淼派出去的幾支騎兵雖沒有秋儀之親領的這般精幹,行軍奇襲速度卻還更快些。行動了剛剛半個月,便已將各處縣衙一個不漏地統統襲擊過了。其中一支腳力快的,還一直殺到山東道境內,這才掉頭回來。

此事辦得極為利落,待朝廷反應過來,想要派兵圍追堵截之時,被派出去的幾支軍隊都已歸隊修整。個別幾支來不及回來,索性依出發時鄭淼親授的計策,就在當地劫了幾個土匪山寨,便閉門不出安心當起山大王,卻也正好掩人耳目。

總之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折騰,戴鸞翔暗中投靠朝廷的消息,便已傳遍了河南全境、潼關左右、黃河南北。

此時秋儀之已經通過冀州地界,進了關內道偃州府,又襲擊了其中幾個偏僻縣城,便改換行裝,不再拋頭露面,潛入臨州,潛伏在潼關之下,準備隨時進關。

因幽燕道正同朝廷開展,往來潼關的商旅少了大半,潼關下那座城鎮人流雖然比之前少了一半有餘,卻也依舊是人來人往,毫不停息。關於前軍統帥戴鸞翔暗通幽燕王的消息,便也通過這群走南闖北的商賈,四下流傳開來。

這日,秋儀之難得忙裡偷閒,改換了服裝,便同尉遲良鴻及趙成孝二人,在茶館之中小憩,便聽得隔壁桌子在議論此事。

只聽其中一個年輕人說道:“戴元帥暗通幽燕王爺,這時你可聽說了?”

坐在他旁邊的一個留着鬍鬚的中年男子答道:“你說得不錯,聽說河南道都已被幽燕王爺佔領了。我有個發小在冀州那裡當差,聽說王爺催糧的信使都已經來過兩次了。”

同座的一個白須老者卻道:“你們不要胡說。戴元帥是出了名的忠義之人,怎麼會輕易就反叛朝廷了呢?”

那中年人不以為然道:“那你說,幽燕王爺當初的忠義哪點不如戴元帥了,還不是帶頭挑旗造反了!”

老者道:“那是朝廷虧待了王爺,王爺也是沒法子,這才迫不得已跟朝廷作對呢!”

旁邊的年輕人插話道:“就是這話,朝廷既然能虧待幽燕王爺,又怎麼就不會虧待戴元帥呢?聽說戴元帥出征前,還有人上奏彈劾他呢!”

中年人道:“我也聽說了,這彈劾的理由你們知道嗎?”他忽然壓低了聲音,“說是戴元帥以前同王爺有交情,怕跟王爺作戰不用心,又怕臨陣投了王爺。唉,說到底,還是朝廷不放心戴元帥啊!”

那白須老者聽了嘆口氣道:“朝廷也是兩難啊,放心的打不了仗,會打仗的又不放心,唉!”

年輕人畢竟血氣方剛,只聽他恨恨地說道:“就現在這朝廷,好人也給逼壞了。要依我看,還真的需要有幽燕王爺這樣的人好好整頓一番不可!”

他話說一半,茶館門外一隊巡城兵丁徑直走到這一老一少一中年三人所坐的桌子邊上,高聲罵道:“怎麼?你們敢在這裡罵朝廷?嫌這茶不好喝,想去牢里喝薄粥湯嗎?”

那三人終於不再說話,待那對兵丁走遠了,齊聲罵了句“走狗!”,便又竊竊私語起來。

秋儀之坐在一旁,正聽得饒有興味,卻見一人急匆匆地跑上前來,在自己這張桌子邊坐下,遞上一張紙條道:“王爺來信了,要義殿下親啟。”

秋儀之認得此人便是趙成孝手下十八名山賊之一的鐵頭蛟,於是接過紙條,一面親手為他倒了杯水,一面觀察四周情形,見確實無人在旁邊偷看,這才展紙閱讀起來。

紙上乃是鄭榮極俊秀的親筆楷書,只見他寫道:戴鸞翔將要投降幽燕的消息,已然滿城風雨,禁軍之中更是人心浮動;而近幾日戴鸞翔一反常態,主動進攻,似是有人在旁催促,然而我軍防禦甚嚴,禁軍未及接近,便被勁弩射回。由此可見,秋儀之此計已開始發揮作用,鄭榮信中言辭也透出難以掩飾的愉悅,便要秋儀之依計行事,不得有誤。

現在正是兩軍交鋒之時,秋儀之等人身處敵後,雖然看着穩如泰山,其實卻是危機四伏。故而秋儀之嚴令手下那十八個親兵,夜裡睡覺都要輪流值班,白天更是要全副武裝隨時做好出發行動的準備。

因此秋儀之一聲令下,這十八人便騎着戰馬從藏身的鄉下破廟之中“呼啦啦”魚貫而出,直往潼關方向快步而去。

過潼關的商旅雖因戰事少了不少,可潼關檢查卻比往常更為嚴格,因此排在關前的隊伍並不比之前短了多少。

趙成孝見守衛潼關的兵丁檢查得極為認真,就連每人隨身攜帶的行李都要一一打開查驗,心中不免有些擔心,便問秋儀之道:“義殿下,這潼關檢查得這樣仔細,我們這群人一個個都持刀跨馬的,又怎能通過呢?”

秋儀之卻一臉輕鬆地說道:“趙哥且把心放肚子里,看我怎樣過關!”說著,輕輕一夾馬肚子,便越過長蛇般的隊伍,直往關前而去。

原來秋儀之這幾日早已觀察好了,今日正式鍾離匡手下書辦阮文遠的族兄——那姓阮名叫阮文龍的千總當值,便驅馬走到他面前笑而不語。

阮文龍也曾見過秋儀之一面,但當時秋儀之不過隱身為大富商周慈景的一個侄兒,在商隊之中並不顯眼。阮文遠又是日見千面之人,只覺得秋儀之略微有些面熟,便問道:“這位公子,找阮某有何事?”

秋儀之笑着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阮文龍道:“在下是用幽燕道來的,阮千總的兄長阮書辦有份家書,要托在下帶來。”這份書信,乃是秋儀之南下突入河南辦事之前,從鍾離匡那裡拿來的。

阮文龍一聽面前這青年是從幽燕道來的,已然是一驚,又聽他說是在幽燕王府首席謀士手下辦差的族兄有信來,更加是驚惶不已,連忙站起身來,接過秋儀之手中的書信,匆忙拆開,細細閱讀起來。

秋儀之耐心等他將書信看完,這才微笑着說道:“既然是令兄來信,可否給在下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