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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名“趙黑子”的趙成孝找個不起眼的機會,同秋儀之耳語幾句,便高聲笑道:“哈哈哈,什麼勸善司,真是名不副實!三兩下就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聽說皇上最近在跟幽燕王爺打仗,若是靠了你們這群酒囊飯袋,怎麼打得過英明神武的幽燕王爺?”

扮作“座山雕”的鐵頭蛟也隨聲附和道:“要我看這些勸善司的雜碎也就做做那些刷碗擦桌之類的下賤活,上陣殺敵?我呸!他們也配!”

趙黑子接過話頭道:“他們不是說今天接了押解欽犯的差事嗎?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欽犯,居然要出動這麼多兵丁押送?”說罷,他便吩咐手下道,“小的們,幫我把囚車推進來!”

道觀大殿的地面破損得極為嚴重,從外到內還有兩級石階,眾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關着戴鸞翔的囚車推了進來。

秋儀之被一條繩索鬆鬆垮垮象徵性地捆紮在角落之中,偷眼向囚車方向望去,見囚車之中一人身材纖長、相貌堂堂,雖身着囚衣,可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神色——果然就是大漢名將戴鸞翔。

秋儀之前些日子還同戴鸞翔在戰場上短兵相接交手過,更在義父幽燕王鄭榮的引見下同他說過話,見這員威風凜凜的名將,現在竟淪落為階下之囚,心中無比感慨。可他更怕戴鸞翔認出自己的相貌,導致計策功虧一簣,便連忙低下頭,豎起兩隻耳朵,細聽大殿中的動靜。

只聽趙黑子甚是恭敬地對戴鸞翔說道:“這位好漢一看就是忠臣良將,肯定是得罪了奸臣昏君,這才被這群勸善司的鷹犬陷害,押送至此,真是委屈你了。”

戴鸞翔見這大殿之中滿地鮮血,橫七豎八地躺了三四十具殘缺不全的屍體,知道此處剛剛經歷一場廝殺。但他畢竟是久經戰陣的一員宿將,見到這般場面毫不慌張,也不接話,反問道:“這位壯士是何來歷?你眼下得罪勸善司,知道後果么?”

趙黑子答道:“小人不過是江湖上不名一文的小字輩,何足掛齒?這勸善司向來欺負弱小,小人義憤之下才出的手,怎還能顧及後果呢?”

被綁得粽子一般的金德強聽趙黑子說得冠冕堂皇,忙厲聲罵道:“你小子放屁!誰欺負弱小了?你才是個見色忘義、欺良凌善的惡霸!告訴你,你現在放我出來還不遲,要是雜家高興了,送你菜市口上痛快一刀,免受凌遲之苦!”

趙黑子聽了未及反駁,“座山雕”鐵頭蛟卻搶先罵道:“你他媽還不老實?來人哪,給我掌嘴!”

他手下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答應一聲,掄起胳膊,便往金德強臉上結結實實地扇了無數巴掌。金德強養尊處優慣了的人,怎經得起這般毆打,不過片刻功夫,便已被打得滿嘴是血,暈了過去。

趙黑子見狀,鼻孔中“哼哼”一笑,說道:“我在同這位好漢說話,你們哪個敢插嘴,便同這金太監一樣下場。”說罷,隨即換了副面孔,笑着問戴鸞翔道,“不知這位好漢高姓大名?還望不吝賜教!”

戴鸞翔一路之上雖受程彥照應,但在這金德強身上也吃了不少苦頭,他見眼前這又高又黑的漢子出手教訓他,心中十分痛快,便道:“末將戴鸞翔,不知壯士尊姓大名?”

趙成孝和鐵頭蛟聽到“戴鸞翔”三個字,連忙裝作無比驚訝的樣子,倒頭就拜道:“原來是戴鸞翔,戴元帥!”

戴鸞翔英名聲振海內,像這樣仰慕他的人不在少數,只是現在自己身在不測,還有人能這般崇敬自己,不能不讓戴鸞翔有所觸動:“唉!戴某現在身份,幾位壯士能稱我一聲‘元帥’,戴某已是十分欣慰的了!”

趙黑子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說道:“戴元帥英名,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小人雖在石林山上落草為寇,可也是衷心仰慕,時時想着投奔元帥。但想着自己出身低微、聲名狼藉,這才不敢過來自討沒趣。不成想竟能在此有緣見到元帥,這可真是天意啊!”

他忽然想起戴鸞翔還在囚車之中,忙罵自己道:“哎呀!我可真是蠢貨一個!元帥在囚車裡待了這麼久了,我還光顧着說話,怎麼竟沒想到將元帥放出來呢!”說罷,便親自動手,要將這輛囚車拆了。

然而這勸善司的囚車倒打造得甚是結實,趙黑子赤手空拳一時拿它毫無辦法。眾人見狀,忙手忙腳亂地過來幫忙,廢了老大功夫,終於將這輛囚車拆得四分五裂,這才把戴鸞翔扶了下來。

戴鸞翔在囚車之中站立了整整一天,早已是四肢無力,身上卻還戴了一副極沉重的木枷,立刻癱軟下來。

趙黑子見了是真心着急,忙扭頭問程彥道:“喂!我看你是領頭的吧!木枷鑰匙在哪裡?快給我交出來!”

程彥卻道:“這位壯士,戴元帥或許冤枉,但朝廷自有朝廷的章法。若你們擅自打開這道枷鎖,便等同於劫獄,到時可就是滅頂之災了!”

趙成孝心道:“老子前兩個月還真真切切地劫過一會刑部大牢,救的還是地位比戴鸞翔更高的幽燕王爺,早就已是朝廷十惡不赦的欽犯了,可今時今日還不是好端端地活着?”

於是他“噗嗤”一笑道:“你小子眼看就要去見閻王了,竟還想着老子是死是活……倒也是條漢子。那好,老子也不為難你。來人哪,替我幫這位官爺一把,搜搜他的身!”

兩邊早有人聽令走上前來,在程彥身上摸索起來。

程彥被捆綁得不比金德強松半分,只好眼睜睜看着這伙土匪,從自己身上搜出一串鑰匙,將戴鸞翔身上的枷銬打開,終於暗自長嘆一口氣:這趟差使,最後還是給辦砸了!

趙成孝卻沒有理會他,命人剝下幾個勸善司兵丁身上的衣服,跌成一張蒲團,親手將戴鸞翔扶在蒲團上做好,又取過現成的美酒、羊肉,送給他吃。

戴鸞翔將門世家,身體底子本來就好,用過些酒肉,便已恢復元氣,對趙黑子說道:“眼下戴某乃是是非之人,這位壯士的好意,戴某心領了。這位壯士一看便不是凡品,今後自有用武之地,若是因戴某之故,誤了壯士前程,那戴某可就罪莫大焉了啊!”

趙成孝對戴鸞翔也是欽慕已久,聽他這番話又是十分感動,然而目下卻不便表明身份,卻道:“小人正在石林山上落草,離此雖然遠了些,然而山上地勢險要、兵精糧足,官兵幾次圍剿都吃了閉門羹。戴元帥何不隨小人上山暫避風頭,待皇上回心轉意,再下山不遲?”

戴鸞翔聽了,隨即擺擺手道:“戴家幾代忠良。皇上一時受奸人蒙蔽,戴某也當以死力諫,豈能落草為寇呢?”

趙成孝其實就等着戴鸞翔這番話,立刻換了一副憤怒的表情道:“好你個戴鸞翔,老子有意將救你,你還看不起老子這土匪身份?今日之事怕是由不得你了。來人啊!快給我把這不識時務的戴鸞翔綁了,送到石林山上去!”

這本是事先早已定好的計策,可眾軍聽令,還是愣了一下,這才躡手躡腳地拿着繩索走上前來,將戴鸞翔不松不緊地綁了起來,又牽過一匹馬,將他抬上馬背,送出大殿。

趙黑子見狀,笑着點點頭,對秋儀之說道:“權步東,你小子還有沒有救兵啊?若沒有,還請你也隨我上山,老子還有話對你講。走吧!”

這秋儀之假扮的“權步東”倒也有幾分心氣,起身說道:“世間自有公理在!也無須你動手,學生自隨你去好了!”說著,領着扮作家丁的幾人,昂首走出大殿。

裝作石林山上土匪頭子“座山雕”的鐵頭蛟卻對趙黑子說道:“這些勸善司的雜碎怎麼辦?留着他們也沒什麼用處,還不如殺了算了!”

趙成孝答道:“大哥不要魯莽。這些朝廷鷹犬雖然平素作惡多端,但罪不至死,要是白白將他們殺掉,未免傷了陰鷙。可是就這樣將他們放了,也未免便宜了他們,不如將他們手筋腳筋各割斷一根,雖不礙着其謀生,卻也不能再作惡。”

鐵頭蛟本就是趙成孝的手下,聽他這麼說,自然沒有異議,便叫好道:“這果然好辦法!小的們,讓他們自己挑,是要留左邊的,還是右邊的!”

先前被鄭榮留在近畿的幽燕官兵,向來都是兩軍交陣一刀一槍、堂堂正正地拼殺,幽燕道的軍規更是嚴禁不殺降卒,怎下得了這樣的狠手?倒是那些從雲夢山上下來的十幾個山賊,野性未馴,一聽這命令,立即來了精神,提着刀就去行兇。

於是一時之間,這間破敗道觀的大殿之中便響起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又憑空增加了幾分凄厲陰森。

秋儀之雖也經幾次戰陣,卻沒見過如此殘酷的場面,使勁朝趙成孝使眼色,要他趕緊離開這片修羅場。

趙成孝見了,忙點點頭,說道:“大事已定,我們久留在此也沒多大意思,這就護送戴元帥回石林山去吧!”又指着秋儀之等人說,“這權步東乃是我的仇家,我還有話同他說,一同帶回山去。至於剩下的勸善司等人,就留他們在此自生自滅吧!”

鐵頭蛟聽了,連忙答應,便又裝作首領的模樣,指揮眾人迅速退出道觀,往西面去了,只留下一群勸善司兵丁捂着不停流血的手腳,在大殿之中慘叫!

太監金德強被挑斷了左手、左腳的筋脈,傷口處汨汨流出鮮血來,扭頭對程彥說道:“程將軍,看來這樁差事,我們是辦砸了,不知怎樣向上面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