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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懷寧縣衙門口,韓平胄準備親自引領賈懷道到裡面去見軒轅昭,不料,專司負責制勘院內衛安全的一名侍衛馬軍司都頭,當場將賈懷道攔下了,而且振振有詞說是制勘院有令,不準外人隨便進出。韓平胄自從平步青雲之後,從來沒遇到這種赤裸裸的公開挑釁,當即打了那名段姓都頭一記響亮的耳光。

打完還不解氣,他用手中的馬鞭指着那名段姓都頭厲聲喝斥道:“姓段的,你已經不是都頭了,就地免職,立即回城外營地閉門自禁!”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聽到背後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一個侍衛親軍的都頭,韓大人說免就免了,好大的氣魄啊!”

韓平胄回頭一看,說話之人正是臨時充任刑部推勘官的史遠道。

韓平胄哼了一聲冷冷道:“韓某雖然不才,暫時還兼領護勘營的指揮使,我懲戒自己的部曲,難道還要聽旁人說三道四不成?”

史遠道站在縣衙的台階之上,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架式,慢條斯理道:“韓大人此言差矣,你管教部曲自是本分,可惜段都頭眼下不是護勘營的人了,他的一都人馬已經徵調為制勘院的直屬親兵衛隊,難道昨日監勘欽差大臣的手諭,韓大人沒看明白嗎?”

昨天去府城提本案被告的時候,韓平胄當著甄世淮的面,脫口而出,直呼軒轅昭為元朗老弟,此舉令甄世淮心生疑竇,顯而易見他們二人關係密切,甄世淮擔心韓平胄會成為軒轅昭的保護黑傘,若果真如此的話,那就大事不妙了,制勘院很可能會成為對方的囊中之物。

甄世淮將這種擔憂告訴史遠道之後,史遠道便向永陽郡王楊維山和主審推勘官姚淮源進言,為了確保縣衙里監勘官、推勘官、原告以及被告的安全,應從護勘營里抽調一都人馬,擔任制勘院的親兵衛隊,直接聽從推勘官的調遣,全權負責縣衙周邊的警戒安全,而護勘營則令其駐紮在城外,主要負責縣城外圍的安全。

此次在案發地置院推勘,安全是頭等大事,楊維山覺得史遠道的建言考慮周到,比較靠譜,便親自下了一道手諭給韓平胄,調撥一都人馬歸推勘官差遣。

韓平胄當時也沒有細想,什麼親兵衛隊不親兵衛隊的,還不都是護勘營的兵?他作為一營指揮使,說話照樣得好使,沒想到結果卻出乎意料,他對這一都人馬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權。

韓平胄氣呼呼地一甩馬鞭,大步流星地朝縣衙後宅走去,既然人帶不進來,至少也得給軒轅昭一句回話吧,不然食言而肥,今後還怎麼抬頭做人?

懷寧縣衙一共有五個院落,前廳,中堂,後宅,在中堂兩側各伸出來兩個小跨院,此前住的是縣衙的三班差役,目前則分別住着三名被告和兩名原告,軒轅昭他們三人就住在西跨院里。

韓平胄來到西跨院門口,抬腿剛想往裡走去見軒轅昭,不料從裡面呼啦一下跑過來幾個護勘衛士,迎面將他攔住了。

這些人顯然都是新組建的親兵衛隊成員,他們接到了幾乎與縣衙門口相同的命令,任何外人不得隨便出入,只不過相比較之下,東西跨院接到的命令更加具體,除了監勘官、推勘官之外,任何人不得隨便進入,言外之意,連護勘營指揮使韓平胄都沒有資格踏入東西跨院一步。

這就比較難堪了,韓平胄本來想給軒轅昭送個口信,結果連這點願望都實現不了。

一通咆哮之後,他在中堂的庭院里一個人獨自站了一會兒,一張臉慢慢變成了豬肝色,手裡的馬鞭都快攥出水來了,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回京之後,一定要在皇上面前給姓史的那廝上點爛葯,狠狠地出出這口惡氣!

他跺了跺腳轉身正準備出去,卻見前任寧江知府宋鴻銘迎面朝他走了過來,他沒心情打招呼,耿着脖子準備與其擦肩而過,不料卻被愁容滿面的宋鴻銘給叫住了。

宋鴻銘原本就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那天御前會議之後,皇甫易專門把他留下來談話,哪知談完話之後,好像是憂鬱症加重了,每天鬱鬱寡歡,患得患失,時常一個人坐着發獃。

他這次跟着制勘院回到寧江府,除了把前些天籌集到的錢糧救濟寧江百姓之外,另外一個任務就是以臨時佐審官的身份,協助制勘院推勘審理這樁謀反大案。他是前任寧江知府,對當地情況比較熟悉,是以皇甫易把他派了過來。

韓平胄繃著臉冷冷道:“宋大人有何見教?”

宋鴻銘見他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不知道是誰得罪了這位皇上身邊的幸臣,不過不方便多問,於是不冷不熱道:“在下豈敢對韓大人有什麼見教!不過是奉了郡王殿下的口諭,請韓大人將涉案待詢的州縣官員安排到縣學裡暫住,僅此而已。”

韓平胄下巴一仰,鼻子里輕哼一聲道:“知道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大步流星走到縣衙外面,正在門口坐着的段都頭一見之下,趕緊起身躲得遠遠的,韓平胄狠狠地呸了一口罵道:“見風使舵的勢利小人!”罵完還不解恨,一腳將段都頭剛才坐過的一把竹椅踢飛了。

他牽馬過來正準備趕往城門,賈懷道悄無聲息地走過來,低聲下氣地問道:“韓大人,還能見到通判大人嗎?”

韓平胄白了他一眼,這傢伙蔫頭巴腦地還在這兒等上菜呢,當即沒好氣地奚落道:“你是不是沒長眼睛?連我他媽的都進不去了,你上哪見去!”說完騎上高頭大馬氣咻咻而去。

賈懷道一聽就傻眼了,剛剛燃起的希望這麼快就破滅了,本來想着既便自己進不去,讓韓平胄幫忙將賬簿帶給軒轅昭也是好的,結果連他都不能與軒轅昭見面,看來這條道行不通了,只能等到公審定案之時再當堂呈供,拚死替軒轅昭等人喊冤叫屈,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剛才韓平胄走到西跨院被衛士們攔住,他大喊大叫,而且還無比憤怒地抽了那個領頭軍卒幾鞭子,無論他怎麼使蠻,那些親兵護衛死活不讓他進去,這翻吵鬧自然驚動了裡面正在睡大頭覺的軒轅昭,可惜聽到外面鬧那麼大動靜,卻不能過去瞅一眼。

軒轅昭聽出來是韓平胄怒吼的聲音,立馬猜出來可能是遇到大麻煩了,或許是對方發現他們關係很近,是以做了戒備森嚴的防範,看來與賈懷道見面的希望算是徹底泡湯了。

見不到賈懷道,就無法知道葉先生的具體布署,換句話說,就不知道該把那本賬簿交給哪一位推勘官。

軒轅昭正在無比焦灼之時,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推門而入。

軒轅昭定睛一瞅,這個人脖子上頂着一個偌大的肉球,一張紅潤的胖臉比屁股都大。

他進來之後,樂呵呵的第一句話就是:“三位昔日的老朋友,你們還好嗎?”

當初這個人在仁和縣衙扣押軒轅昭三人的發解文書,害得他們差一點與科考失之交臂,別提有多可惡了,就算是得了失憶症,估計他們三人都不會忘了他。他就是原仁和知縣衛之胥。

昨天在從府城到懷寧縣的路上,韓平胄便把制勘院的情況給軒轅昭介紹了一翻,除了永陽郡王楊維山他不認識,其它人至少有一面之緣,尤其是這個衛之胥,簡直印象太深刻了,如果在吃飯的時候想到他當初的那副嘴臉,一定會吐得翻江倒海。

岳鍾麟率先發難,陰陽怪氣道:“托您老的福!我們哥仨還活着,不過,有你作推勘官,估計也沒多少時候好活囉!”

軒轅昭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在外人面前,岳老大平常十分注意個人形像,從來沒見他這麼尖酸刻薄過,今天這是怎麼了?他哪裡知道,那時候衛之胥押着發解文書不給,差點毀了他們的仕途,當時岳鍾麟瞪眼宰人的心思都有。

衛之胥忙陪着笑道:“誤會!呵呵,全都是誤會!現在咱們是一家人了,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洗清你們的冤屈,還騎射營一個公道!”

畢宗卿騰地站起身,瞪大眼睛裝出十分驚奇地樣子道:“我沒聽錯吧?今日天象異常,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軒轅昭伸手拍了拍畢宗卿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雙臂環抱於胸前,微微一笑道:“衛大人,此話怎講?”

衛之胥這才收起笑容鄭重其事道:“我雖然是天道宗的人,其實早在海東青事件之時,就已經為葉先生暗中效力了。這次葉先生交給我一項隱秘而又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拿到皇甫桑與寧江官府勾結的罪證,在推勘審理的關鍵時候,出示罪證,一舉將皇甫桑和甄世淮等人扳倒。”

軒轅昭聽了眉毛一挑道:“這麼說來,你知道罪證在誰手裡了?”

衛之胥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葉先生都給我說了,你們在夜襲九侯堡的時候,已經將那本交易賬簿偷出來了,至於在誰手上,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你們得儘快將那本賬簿交給我,以便在三法司合議之時派上大用場,否則一旦蓋棺論定,再想反案可就比登天還難了。”

衛之胥說完之後,兩隻眼睛熱切地望着軒轅昭,而軒轅昭則手捻下巴半晌無聲,就在這時,岳鍾麟突然冷冷地接過話茬道:“衛大人,你說的這麼熱鬧,我們憑什麼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