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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暖陽在頭頂上閃耀,不知不覺就到晌午了,軒轅昭的肚子開始呱呱亂叫,早上本來準備吃兩大碗魚羹湯飯的,結果孫二嫂給潑灑了一碗,在墨堂和韓府折騰了差不多一上午,只想着辦大事了都沒顧得上肚兄,難怪人家開始提意見了。

今日兩件大喜事,一是做了墨家的幕後當家人,幫他們營救了囹圄之中的墨家文士,日後墨家人必將對他深倚重賴,更重要的是,元瑛師妹也會對他刮目相看,這些人對於今後的復仇大業無疑是如虎添翼。二是不僅結識了韓貴胄和葉正途,而且這兩位主戰派大佬對他頗為賞識,有了這一層關係,將來何愁不能在官場立有一錐之地?

雙喜臨門實屬難得,一定得好好慶賀一下,大喜之事自然得與好朋友一起分享了,軒轅昭決定回去找岳鍾麟和畢宗卿,三個人敞開肚皮胡吃海喝一頓。他走到御街大道上,招手雇來一輛載客的驢車直奔禮部貢院而去。

到了貢院狀元樓,軒轅昭付了車馬費,蹬蹬蹬跑上二層閣樓,推開門一看,岳鍾麟正在背對着門口收拾行李,不過奇怪得很,他不是從大包裹里往外拿東西,而是把衣裳書冊等物一件一件往裡邊塞,顯然是在準備打包走人了。

畢宗卿頭枕着自己的包裹,和衣躺在床上,看來他早就收拾好了,瞧他嘴巴撅得能拴一頭叫驢,閉着眼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是心疼還是屁股疼。

軒轅昭覺得甚是納悶,他們昨天才剛搬進來,只住了一宿就要換地方了?畢宗卿不是說此處名字吉利嗎,為何睡了一覺就變卦了?他躡手躡腳走到岳鍾麟身後,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嚇得岳鍾麟哎呀一聲,跳出去老遠,回頭一看是軒轅昭,立即面紅耳赤斥責道:“老三,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這種玩笑!”

平常岳鍾麟幾乎很少和軒轅昭開玩笑,也從來沒跟他紅過臉,都是軒轅昭沒大沒小,或是譏諷嘲笑,或是做些難登大雅之堂的玩笑動作,今日這是怎麼了,幾個時辰不見,難道老虎的屁股就拍不得了,不會是怪他兩手空空沒帶東坡肘子回來吧?

畢宗卿正在假寐,一聽老三回來了,騰地從床上一躍而起,上前抓住軒轅昭的手,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道:“老三,你總算回來了!還是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吧,咱們得捲鋪蓋走人了,唉,從哪裡來回到哪裡去!”

為什麼要捲鋪蓋走人?軒轅昭一臉懵逼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岳鍾麟走過來把畢宗卿推到一邊去,皺着眉頭異常鬱悶的說道:“我們上午去貢院書鋪報考,結果被人家沒鼻子沒臉的給轟出來了!”

朝廷禮部規定,凡是參加省試的舉子,須向貢院書鋪購買統一規格的考試用紙,並在試紙卷首親筆書寫姓名,籍貫,年甲及所治科目等內容,然後由書鋪統一向貢院投納,這就是所謂的考試報名。

報名時間就截止到明後兩天,岳畢二人見軒轅昭一早就溜出去打牙祭了,八成是忘了報名的事情,他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心想着趕走不趕晚,還是提前一天先到貢院書鋪把名報上吧,結果沒想到—過去就吃了閉門羹。

軒轅昭詫異地問道:“為什麼被人家轟出來?”

畢宗卿忍不住接話道:“沒有發解文書唄!”

軒轅昭聽了差點鼻子給氣歪了,沒有發解文書,人家認識你是誰啊,轟出來已經算是相當客氣了,冒充考生擾亂書鋪報考秩序,不抓起來監禁就算是燒高香了。他擂了畢宗卿一拳道:“你傻啊老二,是不是忘記拿發解文書了?回來拿過去不就完了嗎?”

岳鍾麟兩手一摔轉身走開了,他站在臨街的那扇窗戶前喘着粗氣,低聲嘀咕道,要是事情這麼簡單還說個屁啊!不過他這話的音量太小了,或許只有自己能聽得見。

軒轅昭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猛然間想起來一件事,他一把抓起畢宗卿的衣領喝問道:“咱們的發解文書是不是還在仁和縣衙里?”畢宗卿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

他們昨天被史遠道等人給整懵圈了,在公堂之上交給縣太爺驗看的發解文書,走的時候居然忘記取回來了!後來他們垂頭喪氣的經過仁和縣衙後門口的時候,看見史遠道與胖臉縣太爺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說到最後居然笑的十分詭異。當時軒轅昭就覺得沒憋着什麼好屁,沒想到當頭一記殺威棒之後,真正留下的後遺症竟然是發解文書,這裡面肯定有蹊蹺!

軒轅昭鐵青着臉,轉身就往外沖。他得趕緊去縣衙把發解文書拿回來,不然要耽誤大事了。不料,畢宗卿一把將他拽住,哭喪着臉說道:“老三,你就別費那事了!我們從書鋪出來就直接去縣衙了,嘴皮子磨破了都沒用。那個胖臉縣太爺說了,你們哪來的趕緊回哪去吧,扣押你們的發解文書,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給你們點顏色看看,讓你們這些舞刀弄槍的丘八大爺長點記性!”

離貢院報考的日子只剩兩天了,在這個節骨眼上,軒轅昭他們三人的發解文書,卻被仁和縣衙給扣住了,說是讓他們哪裡來回哪裡去。其實這事兒是禿子頭上擺虱子,顯然是史遠道在故意整治他們,昨天哥仨以為被他們當堂教訓一頓就算完事了,哪知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意圖是想毀了他們的前程,這就非常可惡了!

岳鍾麟走到軒轅昭面前兩手一攤,一臉凄楚的苦笑道:“老三,沒有發解文書,貢院書鋪死活不讓報考,過完春節就開考了,看來咱們哥仨只能望而卻步了。唉,辛辛苦苦準備了這麼些年,這回算是徹底玩完了!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什麼用了,還是繼續回去做咱們的大頭武夫吧。”

“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卑鄙小人!就會暗地裡使絆子下刀子,有本事跟你家畢爺爺當面較量,我要是怕了你們就不姓畢!奶奶個腿兒的,咱們騎驢看賬本走着瞧,有一天犯在我老畢的手裡,我讓你們生不如死!”畢宗卿突然張牙舞爪地在室內狼奔豸突,時不時以拳砸牆,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

軒轅昭一屁股坐在床上,心中波瀾起伏,洶湧澎湃。他沒想到道貌岸然的史遠道,心腸如此歹毒,居然把他們步入官場的唯一途徑給封死了。人人都說江湖險惡,哪知官場比江湖險惡百倍,江湖上的爭鬥還能看得見刀光劍影,官場上的爭鬥從來都是兵不血刃,用軟刀子殺人。

經此一遭,軒轅昭算是徹底認清了眼前的處境。以前虎不拉幾的自以為藝高人膽大,如今真正碰上關涉前程命運的大事,卻是束手無策,任人宰割,教訓何其慘痛!

軒轅昭痛心之餘突然想起在韓府的時候,葉正途語重心長給他說的那番話,告誡他不可輕舉妄動,以免引火燒身。看來葉正途確實是洞若觀火,一眼就看穿了有關海東青的事情沒那麼簡單,可惜沒能早點聽到他的忠戒之言,否則也不會搞成如此狼狽不堪的下場。

他原本準備考取進士之後,再拜在事功宗的門下,請葉正途作為舉主向朝廷推薦給他們改官。但是這個時候史遠道等人已經把他們逼上了絕路,在京城官場沒有靠山寸步難行,眼前這一關就過不去了,如今看來只能提前拜謁宗門了。

軒轅昭牙關緊咬,決定現在就去葉府投遞拜謁宗門帖,然後請葉正途出面找仁和縣衙要回他們的發解文書。有了在韓府的一面之緣,當時葉正途對他的印象還蠻不錯的,此事十有八九能成,軒轅昭思來想後感覺比較有信心。

他想到這裡站起身衝著岳畢二人鄭重其事地說道:“二位哥哥,你們趕緊收拾一下,咱們現在就去葉正途的府上,正式拜謁宗門,然後請求葉宗主出面把咱們的發解文書要回來!”兩人一聽就愣住了,老三是不是氣糊塗了,葉府的大門朝哪開的還不知道,怎麼去拜?再說了,三個赳赳武夫,還沒有博取進士功名改遷為文官,人家儒教事功宗的宗主會納入門下嗎?

畢宗卿走過來大手一搭軒轅昭的腦袋瓜子,不發燒啊,這是說的哪門子胡話?軒轅昭撥開他的粗手急道:“二位哥哥,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張查什麼海東青的案子,你們也不會跟着遭此劫難,我真沒有跟你們開玩笑,跟我去了你們就知道了,我保准葉宗主會把咱們的發解文書要回來!”

畢宗卿瞪起大眼睛脖子一伸將信將疑道:“老三,你說的是真的嗎?”

旁邊的岳鍾麟早已喜上眉梢,他知道老三一向正兒八經說話的時候,辦事相當靠譜,絕對不像畢老二那種滿嘴跑馬車的半吊子貨,相信他准沒錯,於是趕緊沖畢宗卿嚷嚷道:“老二,你廢什麼話啊,老三什麼時候誑過你了?信他就完了唄!瞧你一身髒兮兮的,趕緊找面鏡子好好拾掇拾掇,不然就你這副熊樣子,別說拜謁宗門了,恐怕連葉府的大門都不會讓你進去!”

畢宗卿忙不迭地答應着,趕緊出去找面銅鏡,開始認真捯飭自己的衣帽儀錶。瞅見畢宗卿出去了,岳鍾麟笑呵呵地悄聲問軒轅昭道:“老三,一大早爬起來就走了,不是說去眾安橋打牙祭嗎,怎麼就和事功宗的宗主攀上交情了?搞得神神秘秘的,連自家兄弟都保密啊?”

軒轅昭眉毛一抖,哈哈大笑道:“老大,你打聽這個做什麼?放心吧,老三不會把你們倆賣了的!”岳鍾麟尷尬一笑,他倒不是擔心軒轅昭把他倆賣了,而是擔心把他倆甩了。這個老三,人小鬼大,誰也搞不清楚,他心裡到底裝着多大的格局,不為人知的秘密究竟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