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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蔡州城外,屍橫遍野,火光衝天,到處瀰漫著濃郁的血腥之氣。半個時辰前,這裡剛剛展開了一場無比慘烈的近身肉搏戰。此刻,一隊手持圓月彎刀的赤膊士卒,正在一瘸一拐的衝著還在喘氣的敵人補刀。

從東北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士卒們聞聲望去,只見一乘飛騎急馳而來,馬背上坐着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黑衣壯漢,小的是一個**歲的男童。黑衣壯漢在風馳電掣的馬背上大聲疾呼道:“爾等可是南朝韓將軍的人馬?”

士卒們聞聽此言,呼啦一下摘下背上的弓弩,迅速形成一個扇形包圍圈。為首一名大頭軍將衝上前去,彎刀一指高聲喝道:“站住!你是什麼人!”黑衣壯漢趕緊勒馬吁停,指着懷裡的男童急切道:“他是汴京忠義社首領趙弘胤的遺孤!北虜的追兵就在後邊,快帶我去見你們韓將軍!”

大頭軍將突然向後急退數步,衝著士卒們大手一揮,低聲斷喝了一個射字,頃刻之間萬箭齊發,像蝗蟲一般呼嘯而去。黑衣壯漢猝不及防,急忙拔劍護身,雖然一柄利劍被他舞得密不透風,可惜顧此失彼,護住了人卻顧不了馬,胯下的坐騎很快就射成了刺蝟。

就在戰馬轟然倒地的一霎那,黑衣壯漢抱着男童,猛然雙腳點蹬騰空而起,徑直撲向欺身近前的那名大頭軍將。大頭軍將沒想到黑衣壯漢猶如展翅大鵬一般自天而降,當時就嚇懵了,被黑衣壯漢一腳踢翻在地,正準備一骨碌爬起來,不料一柄冰涼的利刃橫亘在他的脖頸之上。士卒們見隊將陡然被擒,一下子慌了手腳,端着弓弩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黑衣壯漢怒吼道:“快說!你們是什麼人?駐守此地的前鋒統帥韓貴胄呢?”大頭軍將嚇得渾身直哆嗦,急忙顫聲道:“大,大俠饒命!俺,俺們是金源帝國的邊鋪漢軍,炎宋皇朝的守軍剛剛棄城敗走,猛安謀克的大軍都去追殺了,只留下俺們一小隊漢軍在此打掃戰場。”

黑衣壯漢聞聽此言,頓時黯然失色。兵敗如山倒,韓貴胄自顧不遐,就算找到他又能怎樣?事不宜遲,還是先找個安全的地方避避風頭再說。黑衣壯漢當即逼迫那名大頭軍將找來一匹戰馬,然後趁着夜色迅速沿着往西北方向的一條官道急馳而去。他們剛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隊騎兵便從汴京方向蜂擁而至。

為首之人是金源帝國征南大元帥谷截親王的貼身侍衛長,此人世居漠北苦寒之地,其祖先是靺鞨蠻夷之族,與谷截皇室同出一脈。這傢伙長着一隻鷹勾大鼻子,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好像是得了白癜風落下的後遺症,他的陰陽劍法天下無雙,江湖上罕有對手,人送外號黑白靺鞨。

在關外漠北之地,黑白靺鞨經常有獨孤求敗之感,可是自從跟隨征南大軍入關之後,卻碰到一個令他極為頭疼的對手,就是剛才那個千里走單騎的黑衣壯漢。黑衣壯漢的名字叫墨雲迪,他原是墨家第十六代巨子,七年前金源鐵騎攻陷炎宋都城汴京,他的未婚妻蕭芸娘在戰亂中失蹤,當時墨家人都跟着炎宋皇室南渡淮河逃往江南,墨雲迪卻毅然辭去巨子之位,留在汴京尋找失散的未婚妻。

墨雲迪在汴京一帶苦苦找尋了七年之久,最終通過潛伏在汴京三教九流的忠義社,發現七年前蕭芸娘不是自己走失的,而是被北虜征南大元帥谷截親王掠走的,七年的時間她被迫做了王妃,而且還生了兩個龍鳳胎兒女,但是卻度日如年,無日不思念近在咫尺的親人。墨雲迪在汴京忠義社的配合下,實施了一輪又一輪的營救行動,可惜汴京如今是金源帝國的南京,坐鎮此地的谷截親王擁兵數十萬,豈是輕易可以得手的?更何況還有一個絕頂劍術高手黑白靺鞨。

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幾天前,墨雲迪在王府內線的幫助下,成功將蕭芸娘母子三人解救了出來。汴京忠義社首領趙弘胤的夫人蕭淑娘與蕭芸娘是親姐妹,當時為了安全起見,墨雲迪先把她們母子三人藏在了汴京南郊趙家莊趙弘胤的家裡。

第二天他趕到汴京北郊的蕭家暗中報信以使她們親人團聚,不料卻發現黑白靺鞨已經將蕭芸娘的父母兄弟全都抓到了王府。墨雲迪通過王府的內線得知,谷截親王揚言,如果三天之內見不到蕭芸娘母子,就要當眾處死她的親人。蕭芸娘無奈之下,只得帶着她的兩個龍鳳胎兒女回去解救自己的父母兄弟。

蕭芸娘回到王府之後不久,戍守汴京的永安驍騎在黑白靺鞨的率領下,突然血洗了趙家莊,全村一千多人一夜之間被殺個雞犬不留。墨雲迪當時就在趙弘胤的家中做客,面對成千上萬的永安驍騎,他孤身一人殺透重重包圍,卻只能將趙弘胤的九歲兒子趙元朗一個人救了出來。

墨雲迪從趙家莊突圍的時候,黑白靺鞨當時並沒有在現場,而是在距離趙家莊不遠的地方,喝着小酒等着大功告成,後來聽說有漏網之魚,當時酒就嚇醒了。來之前谷截親王給他下達了死命令,不能讓趙家莊一個人漏網,他這才領了一隊人馬在後邊日夜窮追不捨。

此刻墨雲迪騎馬跑了一個多時辰,深更半夜人困馬乏,他看看後邊沒有追兵,於是便在路邊尋了一座破廟準備歇歇腳。令他做夢都沒想到的是,在這個沒有一個僧人的破廟裡,他遇到了十幾年前的故交好友江之清。

七年前江之清、墨雲迪、趙弘胤三人正準備—起參加科舉考試,不料金源帝國的鐵騎突然揮戈入關,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便席捲了整個中原地區。

三人博取功名的願望破滅之後,趙弘胤表面上跟着儒學大師的父親趙敦頤閉門研究學問,暗地裡創建了驅虜同盟組織汴京忠義社,墨雲迪棄了巨子之位在汴京地區尋找未婚妻,而江之清則去了雲夢山,搖身一變成了鬼谷子第十五代傳人,自號江湖散人。今晚兩個故人在荒郊野嶺不期而遇,自然是無比驚喜,可惜他們只聊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黑白靺鞨的五十鐵騎便趕來了。

墨雲迪與黑白靺鞨多次交過手,深知陰陽劍的厲害,於是將趙元朗託付給江湖散人,約好來日在雲夢山匯合,自己則趁着天黑把黑白靺鞨的追兵引開。

墨雲迪往東狂奔了半個時辰之後,最終被黑白靺鞨單槍匹馬追上,兩位絕頂劍術高手之間這次曠世大戰,只進行了短短几十個彈指的功夫,便已經決出了勝負。當年武林中人有天下三大劍客的說法,分別指的是風雷劍燕南宗、凌雲劍墨雲迪、陰陽劍黑白靺鞨。墨雲迪在凌雲劍練到第七重的時候,由於年輕氣盛,曾經挑戰過風雷劍燕南宗,據說當時墨雲迪輸的很慘,連墨家傳家之寶玄鐵重劍都被打飛了。

時至今日,墨雲迪的凌雲劍法己經煉至登峰造極的第九重,再想與燕南宗切磋找回面子的時候,可惜風雷劍已經絕跡江湖,燕南宗更是不知所蹤,令墨雲迪引為終生一大憾事。

最後一次與黑白靺鞨的殊死對決,他不想再留下遺憾,是以一出手便是第九重的凌雲劍法。黑白靺鞨從來都沒見他使過這種人劍合一,堪稱最高境界的劍法,加之對方用的是一柄削鐵如泥的玄鐵重劍,很快便束手束腳險象環生,如果不是身穿護心鎧甲,九九歸一的最後一劍,必定刺穿他的心窩,既便如此,重擊之下當即被震昏倒地。

三日之後,墨雲迪如約登上雲夢山,與江湖散人和趙元朗會面之後,三個人從此便在山上結廬定居。趙弘胤文武全才而且教子有方,趙元朗的童子基本功本來就很紮實,這一次在雲夢山安家,墨雲迪和江湖散人便計劃將各自的畢生所學全部交給他,以便將來下山復仇的時候能派上用場。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十年功夫彈指一揮間,當年的九歲孩童趙元朗已經到了弱冠之年,在墨雲迪和江湖散人的精心熏陶下,不僅兵法韜略無一不通,而且凌雲劍法已經練至第七重,可惜由於身負血海深仇,隨着年歲漸長,復仇的**炙熱如火,他的心神始終到達不了無我的境地,再往上練簡直寸步難行。墨雲迪只得讓他化名軒轅昭下山準備復仇大業去了。

軒轅昭輾轉反側渡河南下來到炎宋新都錦安的時候,已經是炎宋皇朝紹興十八年,彼時金源帝國與炎宋皇朝雙方達成了停戰協議,炎宋皇朝每年向金源帝國納歲幣三十萬兩,兩國以秦嶺淮河為界,互為伯侄之國。軒轅昭在京師錦安參加第二年武舉春闈考試,高中第三名探花郎,後來被派遣到建康都統司前軍弓弩營擔任正九品小使臣隊將,三年行伍生涯的磨練使他迅速成長為統領一營兵馬的大使臣正將,本書的故事就是從這裡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