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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七百四十五次循環。

地下室已經看不清原來的形狀,只剩下深達數百米、直徑十數公里的巨型坑洞。

如同隕石造就的壯觀坑洞中央落滿了飛灰,黑褐色的土壤升騰起焦灼熱氣,不知由來的地下水緩緩漫過千溝萬壑,洗刷着這場戰鬥所造成的狼藉。

倫敦城中心,已經被徹底抹去。什麼反抗壓迫的英倫普羅大眾,什麼率獸食人的血族,什麼渾水摸魚的納粹軍人,都成為了坑洞中正在緩緩燃燒的餘燼。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籠罩着坑洞上空,間或有淺薄無知的微風,還在吹刮著坑洞側壁,製造喧囂。

面無表情的李昂半跪着倒在坑洞中央,大半身體都變成了晶瑩剔透的結晶,隨着時間流逝還在不斷地風化着。

冷清月光籠罩在他的身上,通過結晶體折射於地面,顯得斑駁陸離。

金丹修士的強悍生命力勉強吊著最後一口氣息,他穿着粗氣站了起來,身上“咔嚓咔嚓”地掉落細小晶體碎片,幾個呼吸間就落了一地。

他環顧四周,渡鴉被打爆了頭顱;鄧布利多整個人被攔腰斬斷;滿大人更是死無全屍,被碾成了扁平狀肉沫。

至於古一法師,她倒在圓坑另一側,身軀被分成了無數塊,每一塊都附着在空間碎片上。而這些空間碎片互成角度,彼此牽連,卻又不整齊劃一地組成平面。

就像巴勃羅·畢加索的立體主義抽象畫。

“你輸了。”

古一法師用那四瓣碎片般的嘴巴說著,聲音因為重疊而顯得有些失真,“每一次,我們都離擊敗你更進了一步。”

“但你們還能重複多久?”

李昂冷然說道:“人,是有極限的。就算是修士,也只不過能多撐一會兒罷了。無數次循環,無數次輪迴,會徹底磨滅你們的意志,最後淪為一具無知無覺的行屍走肉。”

“在此之前,我覺得我們還能再撐一會兒。”古一法師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反倒是您先急了,不是么?

您知道的,我不止能在權限範圍內操縱時間,還能穿透時間長河,預見那恆河沙數一般的世界線。

將一隻猴子與一台打字機放在一起,命令猴子在打字機上無規律地進行敲擊。

只要將這一場景的限定條件,擴散到無限的時間中。那麼總會有一條世界裡,猴子無意識地敲打出了《莎士比亞全集》,而且分毫不差。”

她頓了一下,笑着說道:“我覺得,我們擊敗您的幾率,總比猴子打字打出《莎士比亞全集》的幾率更高一些。

只要慢慢往下試,總會成功的,不是么?”

李昂咧嘴一笑,慵懶說道:“也許吧,不過我沒有耐心了。”

“哦?”古一法師揚起眉梢,“您要選擇和我們合作么?”

“不,”李昂歪着頭,笑道:“我已經通過這第二千七百四十五次的循環,看穿了你們的所有可能性,學到了你們的一切。

既然沒有剩餘價值可以挖掘,那麼我就打算從字面意義上徹底抹殺你們,一勞永逸。”

“呵呵,”古一法師莞爾,沒有理會對方的威脅。

阿戈摩托之眼具有難以想象的神秘優先級,按照其鍛造者,至尊法師阿戈摩爾的註解,這件法器足以幫助使用者看穿永不停息的時間長河,窺探時間這一物理常量的最終隱秘。

別說區區一介金丹修士,就是李昂真地一朝頓悟,立地封神,也不可能打破莫比烏斯環一般的時間循環。

古一正想着,李昂卻抬起了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天隨意放了一道光束。

古一法師下意識地打算重啟時間循環,卻聽李昂悠悠說道:“光錐之內,既是命運。”

“什麼?”

古一愕然不解,李昂卻沒有着急回答,頓了一下方才說道:“這是物理學上對於‘命運’一詞的注釋。

設定一個二維坐標系,原點o為光源,x軸為觀測者與光源的距離,Y軸表示光源亮起後的時間。

因為光的傳播速度是有限的,所以在二維坐標系中,光的傳播沿着Y軸呈現錐狀,這就是光錐。”

古一皺眉不解,作為一名積年老怪,她又足夠的時間去涉獵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識。

科學與魔法都是解釋世界的一種途徑,並沒有高下之分,能適應現代生活的古一法師,自然聽得懂李昂的解釋。

只不過,對方為什麼要提起這個呢?

古一法師心底惴惴,想要重啟時間,卻又擔心漏過什麼可能影響戰局的關鍵信息。

“反正阿戈摩托之眼具有最高級別的優先度,就算對方有什麼奇怪招式,也能通過時間回溯來解決。”

她這麼安慰自己,決定繼續聽下去。

“在浩渺的立體宇宙中,光錐坐標系會出現偏差,比方說大質量的天體會將光的曲線偏向Y軸,而能夠吞噬光線的黑洞,則會將光線偏移至第二象限。”

李昂莞爾一笑,隨意說道:“以上兩種特殊狀況撇開不談,在絕大部分情況下,任何信息的傳播速度都不可能超過光速,

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在光錐範圍內,就無法觀測到光,就無法獲取某一事件的具體信息,自然也就無法對該事件作出任何干涉。

在這種基礎上,我們可以認定為該事件對我們永遠不會有影響,此時此刻該事件也根本沒有發生。”

古一點了點頭,她毫不費力就理解了這個概念。

就如同將石子拋進池塘中央,泛起的漣漪必須經過數秒鐘時間,才能影響到池塘邊緣。

在這數秒鐘時間到來之前,盤踞在池塘邊緣的蟲豸根本不會受到湖中心石子的影響,對於它而言,這幾秒鐘之內根本沒有石子落下,必須以漣漪為介質,才能在兩者之間形成因果關係。

石子,就是事件本身。

池塘,就是觀測者所處的時空。

漣漪,就是事件造成的因果效應。

漣漪的傳播速度,就是光速。

漣漪的傳播曲線,就是光錐。

蟲豸,就是觀測者。

李昂洒脫一笑,“世界上任何事件,不管是恆星爆炸還是隔壁吳二狗放了個屁,

都會產生一個未來光錐,事件以光速向觀測者逼近,因為任何事物都無法超過光速,所以事件本身的物理影響在到達之前是完全無法預測的,無法對事件本身做出任何改變。

就好比太陽突然停止放光,在光束抵達地球的八分鐘之前,觀測者對此一無所知,

只有在八分鐘的時間到來,光束抵達觀察者時,這一事件才有了意義。然而這個時候觀測者已經位於光錐之內,再也無法對事件作出因果層面上的改變。”

李昂的笑容愈發燦爛,他抬起頭,凝望着當空皓月,喃喃自語道:“就算是時間回溯效應,也無法超越光錐。

所以,我只要在你啟動時間回溯之前,先以無比接近299792458m/s的速度,釋放一個事件,製造未來光錐,

你就永遠不可能追的上我,只能被動地呆在未來光錐之外,徒勞地等待着既定命運到來。

而這就是‘光錐之內,皆為命運’的真實含義。”

他前傾身體,直視着古一破碎的瞳孔,笑着說道:“不好意思,你現在已經在命運的鞭笞範圍內了。

現在,還請你開始第二千七百四十六次循環,然後老老實實先在原地,

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