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等南煙再發問，就閉上了眼睛，道：“好了，明天還要去大慈恩寺，早點睡吧。”

說完這句話，祝烽便不再說話了。

南煙躺在他懷裡，藉著微弱的月光看到他臉上的確是透着一點沉沉的倦意，回想起今天在船上那驚心動魄的一幕，雖然他還是一下救下了自己的兩個女兒，但常年跟在他身邊的南煙還是能感覺到，他如今的確是不如當初那麼敏捷了。

不過，誰又能一直不變呢？

就連自己看着鏡子里的自己，也的確不再像少女時那樣青春貌美，有的時候大笑過後，嘴角的紋也要許久才能慢慢消退，彤雲姑姑還勸過她，不能再像過去那樣肆無忌憚的大笑了。

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不笑，還活着還有什麼樂趣呢？

想到這裡，南煙忍不住輕輕的笑了一下。

祝烽聽到了她的笑聲，也不睜開眼，只沉聲說道：“還不睡？”

南煙立刻道：“知道啦。”

說完一隻手橫過去攬住他的脖子，閉上眼睛靜靜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他們兩就起了。

雖然早就不再受噩夢的侵擾，但祝烽還是在南煙身邊的時候睡得要更好些，休息了一夜之後明顯精神也比之前好很多，御膳房那邊送來的早飯一如既往的清淡，他倒是稍微多吃了兩口。

剛用過早膳，宜妃就過來了。

她眼睛紅紅的告訴皇帝和貴妃，雖然昨天永平公主的熱度退下去不少，但低燒卻一直不斷，過了一整夜都還沒見好轉。

祝烽特地帶着南煙過去看了看。

小永平臉頰紅紅的，雖然還醒着，但人也是迷迷糊糊的不太清醒，睜開眼睛看到他們，倒是還能喊人：“父皇……煙娘娘……”

祝烽道：“傻丫頭，是貴妃娘娘。”

南煙在一旁都要氣笑了，道：“都這個時候了，皇上就別計較這個了。”

祝烽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倒是不怎麼燙手，可的確還是有些低燒，便轉頭對宜妃說道：“今天就不用帶她去大慈恩寺了，你也留在宮裡好好的照顧她。”

宜妃紅着眼睛道：“是。”

南煙也輕聲說道：“每到春夏之際小孩子就是容易生病的，妹妹也不必太擔心，說不定很快就好了。你留在宮裡好好的照看着永平，有什麼事就趕緊派人來告訴本宮。”

宜妃道：“妾知道了。”

說完，南煙便跟着祝烽出了皇宮，往大慈恩寺去了。

心平跟他們一道，在馬車上的時候就有些按捺不住，趴在窗戶上的不停的往外張望，南煙一直在叫她安分一些，她也不聽。

祝烽道：“你還不聽話？昨天是誰差一點跌下船，還害得你妹妹也嚇病了？”

心平一聽，立刻老實了。

祝烽又沉着臉說道：“到了大慈恩寺也不準亂跑。如果你今天再胡鬧，朕就要打你了！”

心平從來都是被捧在掌心疼愛的，也沒見過祝烽發幾次火，一見他這樣，便安靜得不敢再說話，只慢慢的縮到母親的身邊，南煙低聲道：“聽到了沒有，你如今大了，再調皮要挨打的！”

心平吐了吐舌頭。

馬車繼續向前，半個多時辰後，便到了大慈恩寺。

炎國國內雖然也有不少的寺院道觀，但大多數都會建在城外一些山上，大慈恩寺是少見的修築在城中的寺廟，而且還是皇家修築，平日里有不少人來這裡上香祈福的，不過今天因為皇帝要來，早早的便在這條街上戒嚴了。

皇帝帶着貴妃到這裡的時候，整條街上空無一人，寺院大門敞開，寺中的僧侶全都站在大門兩邊相迎，他們雙手合十，低誦佛號，神情肅穆。

“阿彌陀佛。”

只聽得一聲佛號，一個身材高大的僧人走上前來，對着祝烽和南煙俯首行禮：“貧僧拜見皇上，拜見貴妃娘娘。”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在冉小玉帶着心平公主流落長清城的時候曾經幫助過他們的大寶寺的和尚釋空。

如今，他也是大慈恩寺的主持了。

而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小沙彌，個子又高又瘦，長得倒是眉清目秀。

他也跟着釋空向皇帝和貴妃行禮，但一雙格外靈的大眼睛卻忽閃忽閃的看向心平。

南煙突然認出他來：“你是，明心吧？”

這小和尚抬起頭來，對着南煙笑道：“貴妃娘娘。”

果然是當初拿一個籮筐背着小心平滿城亂竄的小和尚明心。那個時候他也還只是一個肉糰子，十年不見，如今都長成少年模樣。

心平聽到這個名字，像是有些熟悉，但又有些想不起來了，只眨着大眼睛看着那明心小和尚。

祝烽也看了他們一眼，但他的臉上倒沒什麼笑容，只淡淡的說道：“先進去再說。”

眾人也不敢怠慢，都紛紛往裡走去。

明心跟在那釋空大和尚的身後，又對着心平嘿嘿的笑了一下。

一眾人等跟在祝烽的身後走進了高大巍峨的大慈恩寺，沉重的大門在身後重重的合攏，裡面也是在經歷了那一次浩劫之後重新修築了一番，也仍舊和初次見到的模樣一樣，寺院華麗，佛像莊嚴，空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僧人們口中低誦的佛號讓人的心裡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沉重來。

祝烽走進去，帶着貴妃和心平公主一道凈手，禮佛。

一切做完晚了之後，他身後的小順子走上前來。

今天一大早出門，南煙就看到小順子好像格外準備了什麼，但她並不多問，這個時候才看到，他手裡捧着一個托盤，托盤上蓋着一塊明黃色的錦緞。

裡面隆起的形狀，像是一方大印。

小順子走到祝烽身邊，輕聲道：“皇上，一切準備好了。”

祝烽點點頭，然後轉身對着南煙說道：“你帶心平先去偏殿那邊坐着喝茶。”

南煙問道：“皇上去哪兒？”

祝烽道：“朕去重恩塔看看。”

南煙一聽就明白了。

大慈恩寺原本就是為了祭奠高皇帝和仁孝皇后所修建，那重恩塔的名字來自於父母恩重難報經，自是寓意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