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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也搖搖頭,伸手將她攬到一邊去,然後走到床邊,輕聲對南煙道:“讓在下看看。”

南煙便往旁邊挪了一些,讓出一點位置來。

高也走過去,翻了翻祝烽的眼皮,又診脈,忙活了好一會兒,輕輕的嘆了口氣。

南煙問道:“如何?”

高也道:“這是心火。”

“心火?”

“是,這一場病來勢洶洶,大概是陛下心頭壓着的什麼東西都出來了,病有多重,他心裡壓的東西就有多重。”

南煙皺着眉頭,沒說話。

高也又說道:“不過,這也是好事。”

南煙抬頭看向他:“此話怎講?”

高也道:“人心裡壓着事,引而不發,終成大患;能發出來,倒是好的。只是——看這個情形,陛下心頭的事如山一樣,弄得不好,是要把人壓垮的。”

南煙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高也倒真是神了,他雖然不了解祝烽過去的事,可一探病情,卻是句句說到點子上。

她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高也道:“這種心病,藥石無用,只能靠他自己,能撐的下來就沒事。至於說旁的人要做什麼——他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大概就是一點支持吧。”

不等南煙開口問,他又苦笑着說道:“如何支持,這個在下可就不知道了。畢竟,陛下的心事從何而來,在下絲毫不知,想來,也不該讓我知道的。”

南煙低着頭想了想,說道:“勞煩了。”

也就是說,祝烽心裡的事,的確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連提都不會提。

高也自然知情識趣,不再多問,起身便要退開。

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又多看了南煙一眼,這個時候大家的關注點自然都是在床上的皇帝陛下身上,卻沒有人發現,貴妃其實也是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眼底微微的發青,從昨夜鬧騰到現在,又經歷了一番生死,她其實早就疲憊不堪了。

於是,高也輕聲說道:“在下多嘴一句,娘娘也要保重身體。”

一旁的祝成鈞早就擔憂不已,聽到這話立刻說道:“是啊母妃,你還是去休息吧,兒臣在這裡守着。”

高也低頭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這個灰頭土臉,看上去跟野孩子一樣的少年竟然是炎國的皇子。

他雖然看着年少,也是細胳膊細腿的,但氣質卻格外的沉穩,甚至,在沉穩中透着一股子悍氣,跟他的父親同出一轍,都是給人一種能夠依靠的感覺。

南煙轉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浮起了一點欣慰的笑意。

柔聲道:“娘知道。”

“……”

“只是你父皇這個樣子,娘也走不開啊。”

走不開?

高也疑惑的再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不是南煙握着祝烽的手,而是祝烽在昏迷之中一直抓着南煙的手。

祝成鈞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剛剛他們也試過,換了別的人上來,可皇帝根本不理,誰要掰開他的手讓貴妃離開,他哪怕是在昏迷當中都會有意識的發出難受的呢喃,南煙生怕他難過,自然也就不肯離開了。

見周圍的人都一臉面色凝重的樣子,南煙反倒很淡然,擺了擺手道:“既然陛下是心病,那你們圍在這裡也沒什麼用了,都下去吧。陳大人,你和英紹都各自派一隊人馬在周圍巡邏,切莫讓倓國的人再殺回來,這些人十分狡猾,皇上現在不能再受任何驚擾了。”

陳紫霄沉沉的應了一聲,跟英紹一起出去了。

南煙又看了門口的鶴衣一眼,然後說道:“你也下去吧。”

鶴衣連話都無法說,臉上病容猶在,只能輕輕的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南煙又安慰了祝成鈞和溫別玉,讓他們都下去休息,昔雲雖然想要留下來陪着她,但高也是個知情識趣的,知道這個時候皇帝和貴妃反倒不想要別人打擾,便半扭着昔雲的胳膊帶她回了他們的休息之所。

很快,天黑了下來。

算起來,南煙已經是整整一天水米不沾牙,也沒合過眼,她其實已經疲憊得要命,卻怎麼都睡不着,只坐在床邊低頭看着皎潔的月光下,祝烽那張越發蒼白的臉。

她伸出手去,輕輕的撫摸着他仍舊發燙的臉頰。

過了許久,才長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她看見祝烽緊閉着的眼睛微微的動了一下,睫毛微顫,讓投在臉上的陰影像鳥兒的翅膀一樣扇動起來,雖然只是很小的動靜,但落在她的眼中,就像是天地震蕩一樣。

南煙急忙俯下身,湊到祝烽的面前。

“皇上……?”

她的聲音很輕,細若蚊喃。

可祝烽卻像是聽到了一般,氣息也變得沉重了起來,掙扎了許久,他終於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屋子裡一片昏暗。

只有一點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也勉強在晦暗的房子里勾勒住南煙消瘦的身形,他定定的看着眼前這個人,一言不發,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只有南煙感覺到,他的手更用力了一點的抓緊了她。

南煙的心咚咚的跳了起來,她也不叫人,就這麼安靜的等着,過了許久,祝烽才像是終於看清了她,又像是剛剛從夢魘中抽離出來,那雙眼睛變得清明起來,對着南煙微微一笑。

南煙總算鬆了口氣,道:“皇上終於醒了。”

祝烽開口,聲音還顯得很虛弱,只剩下一點氣聲,輕輕道:“朕一直聽着你哭,若再不醒來,就要被煩死了。”

南煙皺着眉頭:“妾何曾哭過?”

祝烽看着她,眼睛彎彎的笑道:“還說你沒哭過?”

“……”

“你可太能哭了。”

“……”

“這麼小一個人,怎麼嗓門那麼大,朕的耳朵都要被你給震聾了。”

南煙以為他病糊塗了。

但這個時候,也不好反駁他,只順着他的話說下去,笑道:“多小一個人?”

祝烽吃力的抬起雙手,比划了一下。

“就這麼小丁點兒。”

南煙一看,他比劃得大小也就西瓜那麼大一個,立刻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是妾還在襁褓中的樣子吧。”

話剛說完,她突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