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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攤主說的也不過就是兩句招攬生意的俏皮話,連官府的人路過聽見了也不會跟他較真,卻沒想到,這麼一個小姑娘一本正經的挑他的刺,倒是讓他有些無話好說。

畢竟是為了生意,誰能得罪客人呢。

於是笑嘻嘻的說道:“哎唷,這位小姐看來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年紀這麼小,卻什麼都知道。”

心平高高的噘着嘴。

那攤主笑道:“沒錯兒,宮裡的娘娘們戴的都是頂好的東西,那是皇上給的,能不好么?”

“……”

“只不過,咱們這兒的,是個野趣兒,這也是宮裡頭沒有的呀。”

心平道:“哼!”

南煙在一旁笑着,也怕心平再說出什麼話來暴露了他們的身份,便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聽見了沒有,別什麼事情都那麼較真。來看看這兒有什麼有野趣的東西吧。”

心平將臉偏向一邊:“我不看!”

話是這麼說,可眼睛卻止不住的看向那竹架上掛着的各色的同心結和絨花。

南煙笑着摘下一對鵝黃色的絨花放在她頭髮上比了比:“瞧瞧,多漂亮。”

心平晃着腦袋想要躲開,卻避不開南煙一雙手一直給她比划著,那攤主看着這宗生意有戲,立刻拿出一面鏡子來湊到心平的跟前:“小姐看看,多漂亮啊。小姐生得又白又好看,正襯這樣的顏色呢。咱們這邊的人都生得黑,帶這樣的顏色可不好看。這對絨花就是等着小姐這樣的人呢。”

南煙聽着這話覺得似曾相識。

好像當年,她買下那串紅艷艷的相思豆手串的時候,那攤主也是這麼說的,誇得她神魂顛倒,借了簡若丞的錢都給買下來了。

再看看這個攤主,好像真就是當年的那一位。

只是老了很多。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老闆,你是不是見着誰都這麼說啊?”

那攤主嘿嘿笑道:“夫人冤枉了,夫人往周圍看看,咱們這南安鎮上,哪怕有一個像夫人小姐這麼體面白凈的人,小人的生意也就不會這麼難做了。”

南煙翻了個白眼。

不過,那對絨花卻是真的好看,連心平都瞧着鏡子里的自己有些挪不開眼,這時,一直站在他們身後,一言不發的祝烽開口了:“多少錢。”

那攤主嘿嘿的笑道:“不貴,二十個錢。”

話音剛落,祝烽就伸手從小順子手裡接過了一個荷包,裡面丁零噹啷全都是碎銀子,他拿出一塊來便要遞給那攤主。

攤主苦道:“這,找不開啊。”

祝烽道:“忙什麼?”

說完,又瞅着南煙:“你也選一個。”

南煙一聽就皺起了眉頭:“妾——我就算了吧。”

祝烽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怎麼,老爺給你買你就不要了?”

一聽這話已經開始耍橫了,南煙知道自己惹不起,便將那對絨花給心平插上,自己再回頭看了一會兒。

那攤上的東西的確新奇,但也說不上好,騙騙當年沒怎麼見過世面尚寶女官還可,如今的貴妃娘娘早就用過“頂好”的東西了,哪裡還看得上這些。

可旁邊有人虎着一張臉強買強賣,她能怎麼辦?

於是選了半天,拿起一隻小小的珠釵:“這個不錯。”說著回頭看向祝烽:“你看呢?”

祝烽卻冷着臉搖搖頭。

南煙滿以為自己選一個能敷衍過去就完了,誰知這人竟還認了真,不滿意她選的,想了想便放下那支珠釵,又拿起了一對耳環:“這個呢?”

祝烽仍舊搖頭。

接着,不管是玉鐲還是珠花,南煙拿起什麼,他都搖頭。

最後連南煙自己也有些不耐煩了,把東西摔回到攤上,說道:“這也不好那也不好,那你來挑挑,看到底什麼好。”

那攤主嚇得大氣不敢喘一口。

他賣這些女人的東西那麼多年,只見過女人們在攤上挑來挑去試來試去,哪怕是有相公陪着,男人也大多是在旁邊看着,或者遠遠的找個茶攤坐下喝茶也不願意過來陪着女人選這玩意兒的,卻沒想到,這位看上去一本正經,衣着華麗,顯然非富即貴的體面老爺居然這麼有耐性,還認認真真的幫着自己的夫人挑選首飾。

反倒是這位夫人,有些持寵而嬌了。

可是,兩口子的事,他又不好插話,尤其這兩位氣度非凡,說說笑笑的時候還好,一旦兩個人拉下來臉來,就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他都不敢說話了。

心平也站在旁邊,睜大眼睛看着他們。

祝烽竟一點都沒有生氣,見南煙把東西摔回去,他卻還不慌不忙的走上去,一伸手就拿起了一條手鏈遞到南煙跟前:“就這個了。”

“……”

南煙一看,頓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那是一串相思豆的手串。

哪怕過了十幾年,相思豆仍舊是相思豆,仍舊是紅艷艷的,被一條細線串在一起看着格外的明艷喜人,這手工也跟當年的一樣,幾乎是相差無幾的。

這算什麼嘛!

那攤主立刻說道:“哎唷,老爺真是有眼光,這個正配夫人!”

祝烽問道:“多少錢?”

攤主道:“十五個錢。”

還比當年貴了五個錢。

祝烽將那塊碎銀子直接丟到了攤上,道:“不必找了。”

那攤主喜出望外,急忙撿起銀子來捧在手心裡,不停的說著多謝老爺,老爺多福多壽這樣的話,而祝烽一臉淡然的把那跟鏈子給了南煙,轉身背着手走了,一副事了拂衣去的架勢。

南煙沒好氣的接過來,道:“可真是多謝老爺破費了。”

跟在他們身後的若水和小順子,雖然並不知道當年這裡發生了什麼,但只聽着貴妃那陰陽怪氣的話,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心平睜大眼睛,跟在南煙身後走着。

過了好一會兒,她扯了扯南煙的衣袖,輕聲說道:“母妃,這是父皇賠給你的嗎?”

不知道走在前面的人是不是聽見了,乾咳了兩聲。

南煙笑着壓低聲音道:“他才沒那麼有良心呢。”

不過是出一口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