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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這日,施老太太打算去碧雲寺進香,潘尋姝的死讓老太太感到惋惜的同時,也生出了許多對命運無常的敬畏,決定去廟裡祈求菩薩保佑兒孫後輩平安順遂。

沒了各種應酬,施喬立刻空閑下來,本來想去卿園看看,但施明泓告訴她,金岑和婁芳看了黃曆,覺得初十是個好日子,打算在那天唱開園大戲,近日正忙着督促戲班的人練功排戲,連阿棠都收起了玩心,與大伙兒排戲排得熱火朝天,便請她初八再去,正好點評點評他們的新戲。

施明泓整日忙着生意上的應酬,施謙、施竹忙着和新認識的朋友玩樂,施喬自己在家除了寫寫畫畫、做點針線活也無事可做,就和瀾大太太、泓二太太、施明清陪老太太一起去了碧雲寺。

碧雲寺是京城香火最為鼎盛的寺廟之一,依山而建,殿宇錯落有致,青石板築成的石階由山麓延伸至山腰,人站在山腳可以仰望樹枝掩映中的大雄寶殿金碧輝煌的飛檐。

山門前有遊人如織的翠花街,馬車穿街而過,施喬與小卉將車窗帘撩開一條小縫往外看。進了山門,大家棄車步行,沿着石階往上去寶殿上香。

瀾大太太三人輪流攙扶施老太太,施喬和小卉年輕氣盛,,步履輕快地走在前面。

上香時,廟祝告訴她們,慧遠大師將於初六開始在金剛寶塔內為信眾做祈福道場,香客可在此之前請佛燈供於塔內,為自己和親朋好友祈福迎祥、消災解厄。

施老太太正有此意,聞言立刻隨小沙彌去偏殿請燈,施喬等人隨行。

慧遠大師是遠近聞名的得道高僧,殿內請燈的香客很多,施老太太幾人等了片刻才輪到她們。

放置佛燈的桌案前有服侍筆墨的僧人解釋道:“將你欲為他祈福之人的姓名、生辰寫在紅紙上置於燈內即可。”

大家依言而行,施喬見樣紙上寫着“某某甲子年丙午月辛丑日”,就依葫蘆畫瓢寫好一一放進燈內,從荷包里拿了隨喜的銀兩放進功德箱。

自有小沙彌將她們請的佛燈取走,僧人解釋道:“佛燈會在初六那日點燃供於塔內,長明不熄,直到做完道場,油盡燈滅。”

大家雙手合十向僧人行過禮,離開了偏殿,然後去參觀了彌勒殿、釋迦牟尼殿、羅漢堂等,施喬還特意去水泉院用自帶的水壺取了一壺有名的“卓錫泉水”,聽聞此泉水清冽甘甜,有延年益壽之功。

用過齋飯,她們才打道回府。

*

施明清剛到家不久,袁二爺就回來了,最近他回來得都比較早。

施明清服侍他換上家常的袍服,閑聊着問道:“今天院里沒什麼事吧?”

“沒什麼特別的,不過聽說皇上近日染了風寒,今日的早朝都推遲了半個時辰。”袁二爺道,微微抬起手臂方便妻子給他系腰帶。

按照朝廷規定,在京官員凡五品及以上者需參加早朝,五品以下的官員則要按時到各自的府衙點卯,袁二爺只是個七品編修,沒有上朝的資格。

施明清一邊為他撫平衣襟一邊道:“皇上畢竟年紀大了,前幾日倒春寒,難免寒氣侵體。”

袁二爺點點頭:“估計也是被九皇子氣着了,皇上這兩年本來就龍體欠安。”

提到九皇子的事,她不由問道:“九皇子還在禁宮?”

“嗯,皇上一直沒說如何處置他。不過今日早朝上,都察院的楊御史彈劾九皇子德行有虧,理應嚴懲以警示眾皇子。”

皇上過了這麼久仍未發落九皇子,可見心中不舍,施明清問道:“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聽了楊御史的話,臉色不太好看,鄭閣老就出來打圓場,說九皇子只是年紀還小,性情不穩,再加上突逢大變才一時口不擇言冒犯聖顏,建議皇上為九皇子賜婚,令他出宮建府,等九皇子承擔起宗族家室的重擔,自然會成熟起來,懂得感念皇上的恩德。”

丫鬟端茶進來,袁二爺待她退下之後繼續道:“楊御史一聽立刻站出來反對,說九皇子一向仗着皇上的寵愛恣意妄為,如今犯下大錯,怎能輕飄飄一句年紀還小就輕易放過……倆人為這事爭論片刻,最後楊御史提了個折中的辦法,建議皇上封九皇子為慎王,令他前往封地建府……”

既然是懲戒,這封地肯定輪不着好地方,施明清不由問:“楊御史有沒有說選何處給九皇子做封地?”

袁二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有,恭州。”

“恭州?”施明清略想了想,“倒是離肅王的封地挺近的。”都不是什麼好地方。

五年前,皇上的胞弟慶王因結黨營私、擾亂朝綱被廢為庶人,前太子李霖受牽連被貶為肅王,遷往封地充州,非召不得擅離。

不過九皇子與肅王不同,肅王的生母敏德皇后早逝,皇上對他的感情本來就不深,只因他是嫡長子,德行方面亦無過錯,所以當年才在一干老臣的支持下被立為太子,曾有朝臣私下評價他“溫厚有餘,機敏不足”,獲得頗多贊同。

聯想到這一茬,施明清不由心中一動:“鄭閣老與晉王走得近嗎?楊御史是誰的人?”

袁二爺喝着茶悠悠道:“鄭夫人是良國公的長孫女,與晉王的生母賢妃乃一母同胞的姐妹,鄭閣老自然與晉王來往較多。至於楊御史,他出身寒門,稟性剛直,不曾聽說他哪位皇子走得近,不過我偶然聽人暗中議論,說楊夫人曾花重金買了尊尺高的翡翠觀音,前陣子晉王妃生辰時,有人在諸多賀禮中看到件一模一樣的,不知道是不是楊夫人送的。”

出身寒門,又在都察院這種油水不多的地方任職,如果捨得送這麼貴重的賀禮,就算無攀附之心,討好親近之意卻很明顯。

倘若楊御史已經暗中站在了晉王一方,那他和鄭閣老等於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意圖趁此機會將九皇子逐出京城。

至於等九皇子到封地後,他們還會不會有下招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