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拉住她的那隻手很穩很有力,施喬心口一松,想借力站直身子。

剛使勁,那隻手卻微松,落空感再次襲來。

她低呼一聲,不敢動了,身體傾斜在河面上,裙裾浸入水中。

邵庄就那樣盯着她,又問了一遍:“你剛才叫我什麼?”

“……邵……世子?”施喬裝傻充愣。

邵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寒芒。

“不要!”察覺到他的意圖,施喬懸空的右手立刻往他前臂上一抓,失聲道,“你別放手!”

她磕巴道:“我、我不會鳧水的。”

邵庄挑起一邊眉梢,一言不發。

施喬不自覺咽了下口水:“……邵庄。”

空氣彷彿凝滯了片刻,邵庄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揚眉一笑。

周遭的冷意頓時冰消雪融,他深邃的眼眸彷彿落入了金色的陽光,笑意盈亮。

施喬突然想起自己前世拍片時用的聚光燈,身處其中的人總是無比耀眼,吸引全場的目光。

她閉了閉眼,狐疑而防備地看着他。

這人如此喜怒無常,誰知道下一刻會做什麼。

邵庄略顯訝然,又看了她兩眼,笑道:“開個玩笑,這麼緊張做什麼?”說完手下用力將她拉向自己。

施喬只感覺眼前一花,有隻溫熱的手攬上她的腰往前一帶,她的雙腳就觸到了堅實平整的地面。

眨眼間,他們已經站到了青石前,邵庄鬆開她,往後退了兩步。

施喬心有餘悸地往河邊瞟了眼,道了聲謝。

邵庄卻躬身從地上撿起一樣東西,她定睛一看,立刻往自己髮髻上摸去。

青絲觸手柔軟,發間空空如也。

“是我的。”她盯着邵庄手裡的發簪道,肯定是剛才從青石上下來的時候掉的。

邵庄瞅着手裡的珍珠碧玉丁香花簪,抬頭沖她笑道:“你很喜歡這種簪子?”

施喬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後才發覺他這話不對勁。

她不由擰起眉,心臟砰砰砰急速跳起來。

邵庄用發簪輕拍着手心,姿態悠閑:“這種簪子似乎很容易滑落,我看可以在上面打兩個倒鉤,會簪得比較牢,你說呢?”

施喬面容微僵,道:“世子高見。”

邵庄欣賞了片刻她的強顏歡笑,直到她快要綳不住了,才笑着把簪子遞過來。

施喬鬆了一大口氣,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

剛要碰到那支該死的發簪,邵庄卻將手腕一收,避開了她的手。

什麼意思?故意耍着她玩兒是吧?

施喬心中湧起一絲怒意,皺眉看向他。

只見邵庄盯着她的右手掌心,突兀地問道:“那條手帕呢?”

手帕?

她立刻瞄向自己的掌心,還未完全消失的疤痕橫在白嫩的皮膚上十分顯眼。

她不由暗道一聲不好,收攏掌心,飛快縮回手。

“什麼手帕?”

關鍵時刻,施喬還是很鎮定的,她面不改色地看向邵庄,語氣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

可惜邵庄有過經驗,不吃她這套,當即收回發簪,重新拍打着手心,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短短一瞬,施喬已經在腦子裡編出了完美的說辭,恍然大悟道:“哦,您是說上次給我包手的帕子嗎?家裡丫鬟給我上藥的時候,換下來洗了,我回去就讓她們找出來,給您送……”

“小姐!”山坡上突然傳來小卉的呼喊,打斷了她的話。

她聞聲望去,耳邊響起邵庄的聲音:“那是你的丫鬟吧?”

“嗯。”施喬微微頷首,眼看着小卉飛快跑到他們面前。

她手裡提着個包袱,驚訝又疑惑看着邵庄,恭敬拘謹地行禮道:“奴婢見過世子。”

施喬剛要開口,邵庄已笑道:“你是施小姐的丫鬟?你認識我?”

小卉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點了下頭,臉紅道:“奴婢……只是遠遠地瞧見過世子。”

施喬看不慣他戲弄自己的人,重新接回剛才的話:“世子,回去我就讓人把手帕送到您府上,天色不早了,咱們就此別過吧。”

邵庄卻像沒聽到似的,也沒有要把發簪還給她的意思,仍舊盯着小卉笑道:“你是施小姐身邊服侍的,上次她被李嘉榮弄傷手,是不是用過一條藍色勾雲紋的手帕?”

“是啊,小姐的手流血了,用那手帕包着回來的。”

“手帕現在在哪兒?”

施喬偏過頭朝小卉使眼色,可惜這丫頭現在暈乎乎的,平時的聰明勁兒不知飛哪兒去了,盯着邵庄直愣愣道:“弄髒了,小姐就讓奴婢扔了。”

“扔了。”邵庄笑着重複了一遍,看向施喬。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施喬破罐子破摔道:“一條手帕而已,我記錯了,世子的記性倒是極好。”

不過是條帕子,都拿給別人用了,還念念不忘,小家子氣。

她暗自在心中腹誹。

首飾她有的是,沒了就再買。

這大白天的,她就不信他真敢對她怎麼樣……

聽出她的言外之意,邵庄笑容更盛,悠悠道:“彼此彼此,施小姐的記性也不差,死了七八年的人都能記憶猶新。”

施喬臉色微變,不禁咬住下唇。

死了七八年的人,是指敏識嗎?

這人果然在背後調查監視她。

不過是偶然撞見他與長樂伯秘會,她既不知道他們在謀劃什麼,也沒有把此事到處宣揚,他何必這樣揪着不放……

施喬此生的生活幸福順遂,一向與人為善,即便偶有不快也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實在不能理解邵庄的做法。

不過以他的身份和為人,大概是為了防患於未然吧。

這樣一想,她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正色道:“世子,您用不着多心,小女向來不愛管別人的閑事,絕對不會亂說話的。”

“不會亂說話?”邵庄輕輕一笑,話中的寒意卻令人戰慄,“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會亂說話。”

聽了他們這番打啞謎似的話,小卉挽住施喬的胳膊,驚懼而茫然地喊了聲“小姐”。

施喬握了握她的手,烏黑的眸子盯着邵庄,聲線緊繃:“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邵庄將她們的懼怕看在眼裡,嘲弄地勾起唇角:“好說,你把那條手帕拿到我面前,我就放過你。”

都扔了,她怎麼把手帕拿到他面前?

施喬眉頭一皺,想試着討價還價,邵庄卻揚了揚手裡的發簪,笑道:“我給你三天時間。”然後抬腳走了。

施喬下意識追了兩步,面色凝重地停下來。

小卉這才發現她髮髻上的珍珠碧玉丁香花簪在邵庄手裡,倉惶道:“小姐,奴婢是不是說錯話了?”

現在談論對錯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施喬搖搖頭:“跟你沒關係,他有心為難我,就算你什麼都不說,他也會找別的借口。”又提醒道,“以後你再遇到這人,有多遠躲多遠知道了嗎?”

小卉用力點頭,忍不住望了望邵庄漸行漸遠的背影,目光有些困惑。

看起來這麼俊美和善的一個人,怎麼會說出那樣可怕的話呢?

“別看了。”施喬道,“幫我更衣吧,咱們先回去找小四他們。”

小卉點頭,服侍她到落星台里更衣。

*

邵庄剛越過山坡,邵明就迎了上來:“沈大少爺朝這邊來了。”

邵庄微微頷首,倆人拐進前面的小徑,繞圈子離開了怡暢園。

回到信國公府,他徑直回了自己日常起居的院落。

此時天色將暗,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廝匆忙從屋裡出來,笑着行禮道:“世子爺,您今日回來得真早。”往常這個時候不是還沒回府,就是還在外院忙。

邵庄嗯了聲,腳下不停進了書房,吩咐道:“前陣子有人送來的發簪放哪兒了?給我找出來。”

兩個小廝愣了愣才想起來,連忙應下,一個去找他說的發簪,一個去為他沏茶。

邵庄剛在書案後坐定,小廝就把雕紅漆的小匣子呈到他面前。

他打開匣子,從裡面拿出一支珍珠碧玉花簪,緊接着又從懷裡掏出一支差不多的,並排放到書案上。

小廝面帶驚奇地看了看,只見這兩支發簪,一支是海棠花的樣式,一支是丁香花的樣式,都十分精美。

最重要的是,都是女人用的東西。

他瞟了邵庄一眼,見他心情不錯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世子爺,今天這支簪子,也是上次那人送給您的么?”

邵庄盯着面前的發簪,笑道:“算是吧。”

海棠花那支是賀恭宜送來給他的,不過既然是同一個主人,這樣說也可以。

沏茶的小廝把茶盅放到他手邊,好奇道:“這簪子有什麼特別嗎?”

好像跟他們平時見那些夫人太太用的發簪差不多,世子爺怎麼盯着瞧個不停?

邵庄喝了口熱茶,愜意道:“沒什麼特別,就是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