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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雨中暢飲

這個酒鬼一個踉蹌碰到了那位刀客的桌子,但僅僅是輕輕地碰了一碰,他的身子又向一旁跌倒,緊接着他左右連晃,竟撞向那位老夫子的桌子。

他的身體已傾斜,向前撲倒,但他卻全力護着手中的那兩壺酒,生怕碰碎了酒壺,灑了酒。

在他即將撞上桌子的時候,他的右肘首先碰到了桌沿,瞬時他的身體便如遇到了大風的柳葉一般,突然向外飄出,好似要摔向大街上一般。

當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已看得出,這個酒鬼絕不是普通的酒鬼,他不但內力驚人,而且他的身形步法都很獨特,所以他絕不會輕易摔倒在大街上去。

他的腳下突然好似生了根,已摔出去的身體硬生生被那一雙生了根的腳瞬間又拉了回來,緊接着他撲向長着一隻紫黑色左手的那位“隨便”客人。

那位“隨便”客人並沒有動,放下了筷子,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他喝酒的姿勢很怪,頭一點也不用揚,酒杯一動,杯中的酒便喝個精光,一滴也不剩。

酒鬼這一次像是真的摔倒了,他趴在了“隨便”客人的桌子上,差一點便將那張亂糟糟的臉伸進盤子里去。

他側着頭,雙眼上翻,笑嘻嘻地道:“我要請你喝酒。”

“隨便”客人冷冷道:“我只喝朋友請的酒。”

酒鬼壓低聲音,道:“快走,這裡都是要命的殺手。”

隨後他手腕一摁,手中的酒壺便嵌入桌面半寸有餘,緊接着他又向前一推,“呼啦”一聲,整張桌子便散得七零八落,他的拳頭順勢砸向“隨便”客人的心門穴。

“隨便”客人看似未動,一眨眼便已連人帶椅向後彈了出去,那張椅子摔出街道,瞬時碎為七八九件,再看他的身形,已到了三五丈之外。

那酒鬼腳下早已不再發軟,腳下反倒好似裝了機簧一般,“騰”的一聲,身形便彈入雨霧當中,拳風破雨,與那人打在一起。

“隨便”客人並沒有拔出他的兵刃,他的步法也很特別,很犀利,他的招式也很直接,每一招都直擊酒鬼的要害,但他顯然沒有用盡全力,所以他的每一招都沒有傷到酒鬼。

大三元的老闆和夥計全都驚得躲在了櫃檯後面,見那兩個人已沖了出去,在暴雨之中交手,便又好奇地探出頭來,他們也都暗自慶幸,那兩個人沒有在酒樓里廝殺,否則這裡便要遭殃了。

令他們更慶幸的是,剩下的另外三個客人,只愣了片刻,隨即猛然都站起身來,同時向著外面的暴雨之中沖了出去。

鐵劍客坐在最裡面,卻是第一個沖了出來,道:“糟了,酒鬼將人領跑了。”

老夫子也一跺腳,卻只說了一個字:“追。”

雖然此刻早已不見了那兩個人的影子,但這三個奇怪的客人卻毫不猶豫,一頭便扎在雨霧當中,追了出去。

大雨,依舊鋪天蓋地。

廢棄的土地廟。

酒鬼此刻已變了,變成了水鬼,活像一個落湯雞一般的水鬼,他渾身上下俱都濕透,他這一輩子也沒有如此狼狽過。

但這個落湯雞一般的水鬼一樣的酒鬼,此刻卻在哈哈大笑,像個死豬一樣平躺在土地廟之內,四腳馬叉地哈哈大笑,好似他遇到了天下最開心的事情,但“隨便”客人卻並沒有笑,連一點笑意也沒有。

“隨便”客人的斗笠上還在不停地滴水,渾身的衣服也早已濕透,但他卻站在酒鬼的身旁,一動也不動,好似一尊雕塑一般。

酒鬼笑得也許差不多夠了,他便坐了起來,道:“你難道不覺得開心?”

“隨便”客人冷冷道:“不覺得。”

酒鬼道:“我幫你躲過了一群殺手的圍殺,你難道還不覺得意外,開心?”

那人道:“但我只感到了意外,你怎會知道他們要殺的人一定是我?”

酒鬼詭秘地一笑,道:“因為我知道你是誰?”

“哦?”

酒鬼接着道:“你便是江湖各大門派正在追殺的中原第一快劍,熊倜。”

他顯然對自己的話很確定,因為他說完這句話,便站起身,收集土地廟裡的柴草,開始生火,任何人穿着一身濕透的衣服,都會想要一堆燒得很旺的火來烤一烤。

火堆燃起之後,酒鬼又道:“你應該知道,江湖中的人,十個之中至少有五六個的懷裡都揣着你的畫像,我也不例外。”

大大的斗笠摘了下來,那人果然是熊倜。他並不說話,開始蹲下來烘烤濕透了的衣服。

酒鬼又道:“你雖然戴了斗笠,但是我還是料到了是你,他們三個自然也料到了。”

熊倜冷冷道:“但是你還不夠確定。”

酒鬼笑道:“所以我才會把臉故意伸在桌面上,伸到你的帽檐底下,細細地看了一看。”

熊倜道:“看完之後你便徹底相信了自己的猜測。”

酒鬼道:“不錯,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但你卻還不知道我是誰。”

熊倜道:“敢問高姓大名?”

酒鬼道:“我叫酒鬼。”說著話,他已從腰裡摘下來兩袋酒,並遞給了熊倜一袋。

熊倜知道,酒鬼並不是他原來的名字,但人的名字都不是自娘胎裡帶來的,都是後天取的,所以眼前這個人叫做張三或者李四,又有何區別?倒不如“酒鬼”這個名字更確切。

至少聽到這個名字,熊倜便知道他嗜酒如命。

熊倜打開酒袋,仰頭喝了一大口,醇正的竹葉青,入喉甘冽。

他接着問道:“你認識那三個人?”

酒鬼道:“我不但認識他們,而且我還知道他們都是‘暗河’集團的殺手。”

“哦!”熊倜原以為那三個人是某個門派的弟子,卻沒有想到他們竟是“暗河”集團的殺手。

酒鬼道:“那位刀客人稱鬼刀手,他的刀法詭異,兇猛,精確,每一招看似直取對手要害,卻只削人的皮肉,他若是要殺一個人,至少要殺三天三夜,殺夠三萬六千刀,直到對手只剩下一具骷髏。”

熊倜道:“鬼刀手是我所知道的殺手之中,殺人最慢的殺手。”

酒鬼道:“不錯,他也是殺人的方法最殘酷的殺手。”

熊倜道:“我記得進門左手第一張桌子,坐的是一位乾瘦的老夫子,他難道也是‘暗河’集團的殺手?”

酒鬼道:“他並不是一名老夫子,甚至他也並不是看起來那麼老,他精於偽裝,他只有在十成把握的時候才會出手,而且一擊必中,他便是‘暗河’集團最有耐心的殺手,蝰蛇。”

熊倜道:“哦,鬼刀手和蝰蛇這樣的人我都不喜歡,那位用鐵劍的殺手看起來倒不錯。”

酒鬼猛灌了一大口酒,搖了搖頭,道:“鐵劍是他的兵器,也是他的名字,他並不是一個優秀的殺手。”

熊倜不明白酒鬼的意思,於是問道:“你是說鐵劍做得不夠優秀,還是別的什麼意思?”

酒鬼道:“鐵劍太固執,不夠靈活,他的劍法倒是霸道狠辣,但他每次執行任務總是倚仗他的劍法,所以他遲早是要吃虧的。”

熊倜沉默了片刻,又問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酒鬼拉過來一塊木頭枕在頭下,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伸了個懶腰,道:“我知道的還遠遠不止這麼多,等我休息好了,還會告訴你更多事情。”

熊倜還有很多事很疑惑,所以他還有很多話想要問酒鬼,但酒鬼既然已躺了下去,並閉上了眼睛,他便不好再問,一個人喝了兩口酒,向火堆里添了幾根柴火。

火燒得更旺。

酒鬼不知是睡著了說夢話,還是在自言自語,低聲道:“我最看不慣他們這樣的殺手,不擇手段,以多欺少,絲毫也沒有一點境界,做事情也沒有絲毫的美感。”

熊倜原本也做過殺手,但他從來也沒有聽說過,哪一個殺手會把殺人這件事做出美感來,而且也從沒有一個人將這一點叫做境界。

酒鬼卻親口說出了這樣不可思議的話,難道他已經喝醉了?還是他是在說夢話?一個人若是喝醉了便會語無倫次,一個人睡著了所說的夢話,也大多詞不達意。

熊倜不知道酒鬼是不是已經醉了,或者是睡著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麼怎樣才算是有境界,有美感?”

酒鬼緊閉着雙眼,睡覺的姿勢也很舒服,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好似醉醺醺的酒鬼那種樣子,道:“就像我這種人,便算是有境界,有美感。”

喝醉了的人大多會很自負,一個喝醉了的酒鬼想必會更加自負,於是熊倜問道:“你這種人,算是一個做事情有境界,有美感的人,還是算是一個有境界,有美感的殺手?”

酒鬼的那句話說得很含糊,熊倜必須問清楚,因為他除了知道他嗜酒如命以外,其他的一無所知。

對於一個人了解的越少,這個人危險的程度便會越高,所以人對於一個陌生人的戒備心總是很強烈。

酒鬼依舊以最舒服的姿勢睡在火堆旁,閉着雙眼道:“除了十多年前那一次以外,我每一次都做得令自己相當滿意。”

熊倜道:“哦?”

酒鬼好似是在向知己傾訴心聲,接着道:“那一次我親手殺了一對毫無反抗能力的老年獵戶夫婦,並將他們的兒子賣給了人販子。